我爹用半条命换来的泼天富贵,就是把我送进了青云宗,嫁给了陆初霁。
仙门宗主感念救命之恩,许我爹一个愿望,我爹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看着刚及笄的我,只想着给我找个未来的依靠。他指着远处练剑台上,那个身姿如孤鹤、剑气似寒霜的年轻人,说:“仙长,能……能让阿锦跟了那位仙君吗?”
宗主捋须的手顿住了,眼神复杂,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我爹浑然不觉,只觉得挑中了最好的。
我当时躲在爹身后,羞得抬不起头,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乱撞。
陆初霁,青云宗首徒,天纵奇才,更是……俊美得不像真人。方才只是偷偷抬眼瞥了一眼,我便看痴了,白衣少年就像山巅终年不化的大雪,清冷皎洁,遥不可及。
爹,你可真行,一挑就挑了个最帅的,如果没有爹,我约莫是一辈子都嫁不得这样的仙君。
结果自然是如爹所愿,宗主开了口,陆初霁即便万般不愿,碍于师命和宗门声誉,也只能应下那句“前提是对方愿意”,他点了头,面无表情,眼神扫过我时,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件不得不接受的、碍事的物件。
我们下山置办嫁妆,阿爹嘱咐我以后就是仙君的妻子了,要懂事沉稳。
“一看就是我们高攀了人家,你嫁过去,定要好好服侍仙君,若是他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也千万别闹小女儿家性子。”
“我知道了,阿爹。”我喜滋滋地害羞低下头,幻想着几日后再见到未来夫君。
“爹替你打听过了,那个仙君是他们青云宗最受器重的弟子,我们真是撞了大运了!”
听到阿爹很满意,我又何尝不是对那个仙君一见倾心了,自然不会胡闹的,只是阿爹和我相依为命,将我嫁出去后,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但是阿爹说他会照顾好自己,我还可以随时下山来看他,我便答应了。
于是,我穿着一件阿爹亲自从城里买的红嫁衣,坐上了村里雇的一顶简陋的小轿,被抬进了青云宗内门,送到了陆初霁居住的三清峰。
只是……和我梦中的大婚之日相差甚远,没有红烛喜帕,没有交杯酒,更没有喜悦欢声祝贺的宾客朋友,我独自坐在那间据说是属于我的婚房,一直等从天明等到天黑,他也没有回来。
冷清得像是一场冰冷虚幻的梦。
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张破旧木桌,陆初霁甚至没有出现,后来第二天,一个外门杂役弟子,丢给我一套灰扑扑的杂役服和一床薄被,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喏,我们长老说了,峰上不养闲人,以后杂役的活计你看着做,没事别去主屋打扰陆师兄清修。”
我抱着那床冰凉的薄被,站在空荡荡的屋子外,听着走过身旁的人讥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高攀不起。
三清峰上住的都是已经筑基的修士,没有凡人吃的五谷杂粮,陆初霁早已辟谷,偶尔吃的也是灵气盎然的灵果灵丹,那些东西,我这个凡人无福消受,吃了反而肚子痛。
每每走到主屋,陆初霁都在闭门静修,没人管我的死活,我只能每天徒步下山,厚着脸皮去外门弟子的大厨房,帮厨娘们洗菜、劈柴、打扫,换取一点剩饭剩菜。
那些外门弟子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嘲笑和鄙夷,时常对我指指点点,他们似乎都知道我嫁给陆初霁的事情,嘲笑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不是那种只会哭的小姑娘,我性格没有那么怯懦,不会被他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说的风言风语中伤。
明明同住一个峰头,我和陆初霁却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他早出晚归,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宗门议事,或是在后山练剑,偶尔在峰上狭路相逢,他也目不斜视,仿佛我只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我鼓起勇气想和他说说话,想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冷落我,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不拒绝这门婚事,但他早已御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有时,他会和同门师兄弟在主屋外讨论剑诀、法术,那些晦涩的字句,如同天书,我远远地站着,只能看到他清冷的侧脸,听到他偶尔的温和指点声。
我努力想听懂一点,哪怕一点点,试图靠近他的世界,却只换来他偶尔瞥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嫌恶般的眼神,那眼神比结冰的寒潭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