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亲

方含章为了防止被踹飞,本是站的远的,但看到那伤痕,忍不住走上前。

李安之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

方含章手指抚过她侧腰上那道最深的伤痕,语气怜惜。

“还疼吗?”

指尖仿佛带着电,李安之强忍着方含章指尖传来的酥麻,摇摇头。

“不疼。”

要是以前的李安之,早一脚把她踹飞了。但现在的李安之已经习惯了方含章的触碰。她给自己洗脚时,总是这样轻抚自己的伤痕。

那时,她眼中的怜惜,像阿爸。

感情会影响判断。李安之曾十分抗拒那种感觉,像一脚踩进精心布置的陷阱。

后来习惯了方含章的怜惜,她就心甘情愿的踏进了陷阱。

反正,骗就骗了,自己也难以判断。

李安之揣摩这种心态,很像方含章提过的摆烂。

反正自己的境遇不可能更烂,就顺其自然。

李安之觉得自己必然不是摆烂,应该是堕落,也可能是沉沦,沉沦在方含章的好意——她堂堂第八幸存区的战力担当,怎么会摆烂呢?

方含章每抚过一道伤痕,只觉得心上就被捅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这该有多疼啊?

方含章不忍再看下去了,偏过头一言不发。

方含章眼神里流动着李安之完全不理解的复杂情绪。

“怎么了?”李安之不解地问。

“你受过不少伤呢。”方含章平复了会儿心情,才敢再看向那些伤口。

李安之随意摸了摸伤口,说,“这都是小伤。”

“这还只是小伤?”方含章愕然。

“对啊,都不致命。”李安之立刻满脸骄傲地说,“说到这儿,那我就不得不提我的辉煌战绩,曾经我探路时,在山洞遇到了三只德拉,一打三赢了呢!那次肚子都穿了,肠子流了一地。”

方含章看去,在腰间密布伤口的衬托下,那小腹光滑的突兀。李安之拉过她的手,摸了摸那平坦的小腹。

“呐,就是这里。”

“为什么没伤口?”方含章感受到入手的滑腻,疑惑的问。

“这种要死掉的伤,有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能治。”李安之很得意地说,“你们的医学的确很神奇,虽然我们末日的医学表面朴实无华,但好多能救命的宝贝。”

“你受过多少次致命伤?”方含章声音颤抖。

“记不清了。”李安之得意地摇摇头,“我可是幸存区最厉害的战士...之一。”

伤疤是战士的荣耀,李安之得意很正常。

可她那种得意狠狠灼痛了方含章,方含章的心盖上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然后一齐流下泪来。

“你怎么哭了?”李安之问。

下一刻,李安之就感觉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泪水从方含章面颊流下,打湿她裸露的肩膀,再从肩膀滑下去。

李安之不知所措了,被她这样一直抱着。

那眼泪仿佛没有止尽,许久之后,李安之感觉自己后背到处是她的泪。她尝试模仿方含章安慰她的样子,揉了揉方含章的头,轻声说。

“别怕,我在。”

方含章顿时转啼为笑,她抹了抹眼泪,又用纸擦掉自己残留在李安之身上的液体,拿起睡衣,披在李安之身上。

“睡吧。”

说完,方含章换上睡衣,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看向窗外。

月亮细狭,仿若夜晚的伤口,每颗星星都像血滴。

李安之也缩进了被子,她看着背对自己的方含章,揣测她的情绪。

嗯,揣测不懂。

揣测未知的情绪,比属羊还管用,像在做万以上的数学题。

呼呼。

李安之睡着了。

那几天,李安之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来自父母的关怀。

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有些她体验过,但大部分没经历过,最难忘的,大概是清晨的热粥,香喷喷的饺子,还有吵吵闹闹的一家人。

“你都27了...”

“26!”

“隔壁宋叔叔的闺女才25,小孩都会打酱油了。”方妈感慨,“那小孩可可爱了,看的我总觉得手里缺了些什么。后来一想,肯定是怀里缺了个胖乎乎的孙子。”

“我同学同事就没几个结婚的。”

方含章无奈,在大城市,三十岁不结婚实属正常现象,但在小城市,简直罪无可恕!方含章串完亲戚,只觉一年的数落都积攒堆在那本该最快乐的团圆日。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方妈语重心长,“你不要把你和别人比。”

“那你现在不是在拿我和别人...”

“我可以。”方妈很是双标。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愧是父母官。

终于,在快要去上班时,方含章终于扛不住父母的念叨,参加了一次相亲,就当是去堵住他们的嘴。

“相亲是什么?”

“两个陌生人,讨论要不要结婚。”

“陌生人?结婚?你们现在结婚,那么随便吗?两个陌生人,他们不害怕对方背叛吗?”李安之的警惕心很重,难以相信会有这样的蠢事。

“背叛,当然也被考虑进去了,要是背叛,会付出相应代价,但是执行比较困难。”

“可是风险太大了,被背叛,几乎就相当于死。”李安之很是佩服现代人的勇气。

“你们对结婚的定义是什么?”方含章不禁问。

“最高级的盟友,相互支持和照顾,共同生活、共同承担责任、共同面对各种挑战和困难。许多生死之交的战友最后会结婚,意味着永不背叛,生死相托。”

“那你结婚了吗?”方含章突然意识到,虽然李安之才20左右,但按照末日算法,她比自己更剩女。

“我没同龄人。”李安之摇摇头,回忆道,“刚开始有个叔叔带我,后来我犯了很愚蠢的致命失误,他为了救我而死。之后再没大人愿意带我,就阿爸带我。后来阿爸年纪大了,没体力奔波了,我又不想带小孩,害怕和叔叔一样被拖累死,就选择独行。”

末日的人情还真是冷漠。方含章想了想,问,“你们结婚后一般会做什么?”

“没结过,不知道。”

方含章大概明白为什么李安之接受的性教育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了。

“我们这儿的结婚誓词里,永不背叛,生死相依这样的字眼也经常出现。但和你们不一样,很多人没当回事,只是在念稿子。”方含章说。

“那有什么意义呢?”

“有的人是在表演,让对方以为自己说的是真话。有时候也把自己骗到了,结果可能过几年就出轨了。”方含章顿了顿,“总而言之,和末日比,现代的承诺大多很不值钱。”

“那你的承诺呢?”李安之问。

“你说哪句?”

李安之面露回忆,然后模仿起方含章来,深情款款的说,“喜欢尚且困难,更别说爱了。不过幸好,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准备用一生去教会你,你耐心些,慢慢和我学,好吗?”

“...”

“...”

“很值钱。”方含章脸上发讪。

“有多值钱?”

“至少三十万。”

李安之想了想,三十万袋辣条,那确实很值钱。

“那你怎么还去相亲?你要和陌生人缔结那么重要的契约?”

“我当然不想,但谁让母命难违。”方含章披上大衣,说,“实际也就是去吃了个饭,问题不大。你就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真不和他结婚?”

“不结。”

李安之原地站了一会儿,方含章开门时,李安之立刻披上衣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也要去。”

反正为了身份,本就要带她多见见人。

“行,走吧。”

方含章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她裹上。

到了餐厅,坐下。方含章深吸口气,准备与陌生人进行一场无聊透顶的谈话。

对面坐了两人,一个成熟稳重,一个温和腼腆。

西装穿得笔挺,白衬衫领和袖雪白,没一点污迹的成熟男人,就是方含章的相亲对象。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

海归博士,收入高,还长这么帅。

“你还需要相亲?”方含章忍不住问。

“你不也在相亲?”宋玉明心中的惊讶,不亚于方含章。

“我26岁,我妈觉得这年纪就该结婚。”方含章瘪瘪嘴。

“我们差不多,我今年29,也一直被长辈催。”宋玉明礼貌的打量方含章,问,“应该很多人追你吧。”

“有,但都不喜欢,母胎solo。你呢?”

“一样。”他笑着说。

这么优质的单身青年,母胎solo。方含章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少年,金黄的短发,相貌干净,神色腼腆,静静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并不引人注目。他敛着眼,黑的羽睫微坠,瞳孔是纯净的墨色。

少年不时抬头偷偷看侧旁的男人。

方含章突然悟了。

“你不会是...”

“你不会是...”

方含章和宋玉明异口同声,看懂对方的神情,立刻心照不宣。

方含章微微一笑,啧,本以为无聊透顶的相亲,突然有点意思了。

知道对方的秘密后,两人话题慢慢聊开。

“家里一直逼着,我都想形婚了,但又不想伤害别人。”宋玉明眼神锐利,“难得碰到家里推荐的同道中人,我感觉这是个好机会。”

“至少,我们对彼此的家庭知根知底,也都算优秀,不会贪图对方什么。我们还都在南岭市,平时也不用见,只要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演演戏就好了。”

“你是说,我们形婚?”

方含章有些心动,对抗世俗并不容易,在她看来,结婚证只是社会认可的一个关系证明,跟爱情毫无关系。

只是多了一个小本子,但却能省去无数麻烦。

不过最重要的前提是对方靠谱。

少年有双丹凤眼,看向宋玉明的眼神情意绵绵。宋玉明不时给他夹菜,十分温馨,举止得体,但知道二人关系后,方含章似乎从那举止中看到了爱情。

方含章心底认为宋玉明是靠谱的,只是事关重大,还需要再深入了解。

他们聊的热火朝天,有时还会窃窃私语,期间,李安之一直盯着对面那个男人,眼神阴戾。

明明餐厅有空调,但宋玉明能感受到一阵阵寒意,不由缩了缩脖子。

“我怎么感觉你想杀了我。”

他看向李安之冷漠的眸子,十分困惑。

“没,她眼神不好,看谁都这样,你想多了。”

方含章笑着解释完,在桌子下踢了李安之一脚,李安之这才收敛起眼中的寒意。

李安之突然想念起南岭市家里,藏在沙发下,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们。

小剧情而已。

苏州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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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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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末日来
连载中松月苔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