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会面，当真曲折离奇。
先送张伟回家，李伟业与凌轩才开车回警局。
他们打算暂时归队休息，同组内其他人捋捋思路，为推动后续进度集思广益。
车内气氛诡怪，张伟这一趟，李伟业与凌轩都或多或少受他影响。
因为上午都是凌轩在开车，所以下午回去时，就换了李伟业。
凌轩自送走张伟后，坐在副驾驶上思考起人生来，整个人都没有今早叽叽喳喳的亢奋劲儿，看上去怪闷。
李伟业转头打量几眼，忍不住问道：“臭小子。你怎么了。”
凌轩：“我在想，为什么张伟变了这么多。”
李伟业：“他变化很大？”
“嗯。”
应罢，凌轩眼前顿时出现个腼腆的胖少年。
“我跟他是初二认识的，那时他还不在我家小区住，是后来初三时候，才搬到我家附近。他是江淮人，转学到兰陵读书。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因为期末到办公室领课外书籍。”
在他们那个年代，学校只准带学习教材和工具书籍。最多能看的书，只能是教材指定的经典名著，其他什么小说、杂志、漫画之类的课外刊物，通通不允许带进学校，更别说在课堂或自习课上看。
他们学校，是典型死读书的模范学校。
但张伟非常喜欢看书，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哪管课内指定，还是课外充盈，只要是书，他都爱看。
在少年青春里，大家对小说类的书籍尤为着迷，张伟就是其中一个，他最爱的，当属志怪灵异类文本，当时什么《聊斋志异》、《搜神记》、《阅微草堂笔记》都是打底基础，看完经典，自又搜罗现代鬼说，这些个，偏偏是学校悬为厉禁的**。
带着啤酒瓶那么厚的眼镜，张伟总是在看得最入迷的时候，被随堂老师没收。
又收，又带，再收，再带，警告也没用，毕竟是幻想书籍，并不沾黄赌毒，学校也不能对他作出太过严重的处罚。加上张伟每每认错态度还是极诚恳的，所以，到最严重的时候，他只受到校会上的全校通报批评。
学期期末考试完，学校照样要按规定把书还给张伟。
而凌轩就是去领取被没收之物时，在办公室遇见抱着一整箱书的张伟。
李伟业：“那你领的是什么？”
凌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嘛，额，磁带机。”
李伟业啧啧笑慨：“小小年纪的，都不好好读书。”
凌轩嘿嘿一笑，忽又转折道：“你别看我说那么多关于张伟对‘灵异’文学的热爱。其实有时候，喜欢的书籍并不能全数代表那人形成的三观。明眼人都觉得，喜欢灵异志怪类书籍的人都爱神叨叨，鬼絮絮的。但实则他们比任何人都相信科学。至于对鬼神灵异，则持敬畏，却不敬信。”
“张伟就是那样的人：越看灵异志怪，他越是相信世上无神鬼。张伟，他没有沉迷其中，相反成了个非常理智的人。有时候甚至理智到冷漠。”
“不然，他成绩也不可能一直名列前茅。不然……”
李伟业：“不然什么？”
凌轩：“不然他也不会跟他老婆离婚，还让他老婆把即将六个月的孩子打掉。”
还有这事啊。
李伟业：“那依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现在的张伟，是老来沉迷了？”
凌轩身顿一刹，沉思几秒，他道：“不，不是沉迷。”
“是魔怔了。”
*
桑禾是在黄昏时醒过来的。
悠然睁眼，却是罗什星君与御极都不在。
“嗨。好久不见。”
顶灯于视野消失，青婴美艳的脸正好遮去灯罩上HelloKitty的图案，换之映入眼帘。
“你是在找我家大人吗？”
桑禾眼睫微颤，立即否认：“才没有。”
方出声，忽觉得奇怪，这嗓音不就是……
桑禾惊喜道：“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回来了？！”
青婴上手掐了把她胶原蛋白满满的脸颊：“对啊，不仅如此，你可爱的小脸蛋也回来了呢。”
桑禾圆溜溜的眼闪闪发光，她赶忙起身，几乎是蹦跳下床，去到那落地镜前。
未及日落，黄昏正盛，当是晴朗好天气的余晖绚烂。
虽然不能看见日落之景，但漫天暖色，尤能映照进房间。
少女披发，整个人裹进赤金日光，那光照到少女，亦罩见书桌前放着的相框。
相框中开朗甜笑的女孩，同镜中的少女长相相致，但她们却有明显区分：框中少女一头乌亮黑发，穿校服，是青葱岁月独有的俏皮可爱，整体气质干净单纯；而镜中的少女，头发、眉睫都是雪白颜色，染上落日余晖，就像童话中的金发精灵，虽也容貌清纯，可对比框中少女，却是多了分复杂的神秘，是以空灵脱俗。
青婴慢慢走近金发少女身后。
桑禾抚摸自己的头发，望向镜中青婴的倒影：“青婴，你可知我的头发……为何还是这个颜色？”
青婴随话抚上她头发，绕得一缕，边绞在手中把玩，边将她睡着时并不知晓的事情娓娓道来。
……
话说，罗什星君提议御极去询问柳方星君，有关金行邪祟任务之事。
御极本是想直接同鲤颂抢那任务，却叫罗什星君好说歹说劝回。
为什么要劝回来，暗戳主因，乃是罗什星君怕鲤颂同御极打起来。
那后果自然是，鲤颂败，转头把他这沙包星君揍得更凄惨。
这些个除邪师，真是一个脾气比一个脾气爆。
相比之下，罗什星君真是十分喜欢桑禾，说话和和气气，对他也很是礼貌。
泪目。
除此主因，更有现实层面的原因。
细想，做任何事情之前，若求稳妥，摸清石头过路可是基操。
御极爱争抢，倒也符合他的长相，但共事良久，罗什星君熟知御极，并非莽撞行事的个性。
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仍蛰伏不动，做这他并不喜欢的天界除邪师。
罗什星君觉得，只要涉及桑禾的事情，御极就变得不太一样。
简而言之，变得莽撞了。
那又是如何成功劝御极，退而求其次去寻柳方星君？
罗什星君是这般向御极理谈思路的：桑禾小仙刚觉醒灵识，灵力弱，偏生体内还有个五瞳水芝丹在与她争抢灵力元气，如此多重压制，为了能有退路，最好找到适合她状态的任务。
御极闻罢，突然道：“我可作她的退路。”
罗什星君噎住。
御极沉吟，忽道：“怨魂献舍，此邪祟该是段位不低。”
罗什星君：“鲤颂大人接的任务，邪祟段位都不低。”
御极又道：“他这任务，可是双人任务？”
罗什星君便回忆起那推杯换盏的谈话，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柳方星君还当真与他说过这事，喝到尽兴，更是偷偷与他吐槽：“鲤颂大人真是难搞，一开始如何都不愿接这任务，觉得要顾及另一人，动作起来不大自由。”
——便将此些话，如实相告。
听罢，御极勾唇，朝罗什星君笑道：“我想要搭档。”
问是否是双人任务，又突然说要搭档，罗什星君用零秒时间猜出他的意图。
罗什星君：“你不会是想叫桑禾小仙，做你的搭档吧？”
“嗯。”
“不行啊，龙君大人。这实在不合规矩。”
“规矩能定，便能破。”
御极笑眯眯的，偏压迫力更甚：“星君，你知道的，我不是同你商量。”
罗什星君无奈叹气，他真觉得御极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难伺候的主。
或是想到帝尊的密令，罗什星君没再说话，尔后只道会尽量同上面申请。
御极看上去心情好极了，擦身要往星君背后而走。
罗什星君从速追上，问道：“龙君大人，可还是要找鲤颂大人？”
御极双手插兜，高视阔步：“不。依你所言，先找柳方。”
美食巷，柳娘火锅店。
御极与罗什星君一道入门。
火锅店生意很是火爆。
服务员见到他们走进来，都没有空上前迎接。
御极鲜少同天界之人打交道，平日除了接任务出任务，便是呆在他设于绾姬湖下的龙宫。
这还是第一次，他因除邪之事，主动出来社交。
反观罗什星君，在众交好星君里，他同柳方的关系可言最好，平时自是没少找她喝酒。如此，出入她家门店，称得上轻车熟路。
店内的人也都认识罗什星君，纷纷朝他打招呼，随即目光皆不受控制呆放在御极身上。
罗什星君明显感到，那几位年轻的帮手姑娘，脸上要忍不住开出花来。
坐电梯上到六楼，正好在路上碰见三位除邪师。
分别是阿邦、玫瑰和行云。
听名字，不知情的以为三位除邪师至少有两位女性，但实则，只有阿邦是女除邪师。
阿邦人如其名，是个潇洒冷飒的，是以见到罗什星君，只微微点头示意，很是高冷。
倒瞧玫瑰与行云要活泼些，凑上前，一口一个星君，叫得好生热切。
玫瑰和行云是对洋娃娃般的双胞胎，年纪尚小，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然是柳方星君最常委托的除邪师。
常委托此二人，却并非因他们是柳方星君麾下最得力干将，而是天界常给柳方星君此方，下派双人任务。玫瑰同行云，简直天选双子。
三人先同罗什星君交谈，但潜意识里，最先注意到的，还属他身后沉默寡言，偏气概不凡的御极。
除邪师们的第一感，总是会先注意在场范围内，灵力最强者。
这是自他们祛邪以来，察觉第一危险的本能。
阿邦率先向御极走来，并朝他伸出了手：“久仰，龙君大人。我是阿邦。”
御极瞥了那伸出的手一眼，并不打算交握，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冷冷回了句：“御极。”
阿邦吃瘪，也不恼怒，默默收回手。
两人的性格看上去极相似，淡淡的，冷冷的，像个雪人。
旁地，本也想同御极打招呼的玫瑰与行云，见状，讪讪对视，都决定还是别招惹这个冷锥子了。
短暂相会，便是要各奔所地。
罗什星君要与三位告别，可玫瑰突然拉住他的手。
“罗什星君，你可是要找我们星君喝酒？”
要稍沉稳些的行云，紧话接道：“两位还是等会儿再去比较好。我们星君……正同鲤颂哥哥谈话呢。”
罗什星君问：“鲤颂大人也在啊？那正好……”
玫瑰却是不等罗什星君把话说完，马上反驳行云的话：“并不是谈话哦。”
玫瑰露出调皮的笑容：“他们是在吵架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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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坠浮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