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阑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出要退婚的事宜,她怯懦了。
白默一脸天真地看着她,仿佛是一位无辜受害的受骗者。
当他身后的那道阳光照在程阑的脸上的时候,程阑整个人都被惭愧裹挟着。
“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白默问她。
她只摇摇头,没有说话,下意识离他远了一些。
这个亲,她到底还要不要成?
她自己也不确定。
一晃时间又过去了七天,这七天,每一天她都被心里的煎熬推着走,越走越远,不知要如何去收拾这场残局,更不知道如何去回避迫在眉睫的婚事。
终于,在一次白默上门邀她赏月的时候,她终于崩溃了。
“白郎,我,我不想与你一道去赏月......”她轻轻推开白默牵着她的手,然后有些愧疚地别过头去不去看白默那受伤的眼神。
“为何?阑阑,这几天你为何对我如此疏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本是舍不得欺骗白默的,毕竟白默的真心她能感受的到,如果说一定要成亲,反倒是在伤害白默,可她却不知要如何将这件事与他说清楚。
难道就生生告诉他,自己已经对别人心动了?
这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况且自己现在也还没有和子清有什么瓜葛,若是以后不再见面,或许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将就一下,或许此生就这样过去了。
这般想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头抬了起来。
“白郎......”她就这样看着白默的眼睛,语气认真,“若是我对别心动了,你觉得我们该如何?”
她可以从白默的眼神中找到了那种肉眼可见的慌张,他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不,不是......”白默上前,轻轻拉了拉程阑的衣袖,就像是一个害怕被扔下的小孩一样,“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白郎......对不起。”她的眼神躲闪,不忍去看白默,她正在被愧疚与自责吞噬,“我只是有些害怕,将来的路太长了,我们要遇到的人也太多了,若是我爱上了别人,对于你而言太不公平了,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清楚。”
“不,不,不是,不会的。你曾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不相信,明明已经猜到程阑已经变心,但是却拒不承认,他试图欺骗自己。
“白郎,我遇见了一个能让我心动的人。”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真诚地为自己的变心而道歉,“我曾与你说过,我心中的爱情,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若是我心中除了你还装着别人,那你与我的后半生后会是煎熬的,不快乐的,你明白的。真的.....抱歉,或许我们的婚约不能履行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位置的?对吗?”白默的嗓子沙哑着,好像将将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白郎,男儿有泪不轻弹。”程阑这才发现白默到底有多脆弱,他生长在一个被小心呵护的环境下,他想要的,从来都会如愿,他从来没有失去过,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但他已经二十岁了,不是个孩子,这世上不是任何失去,撒个娇,求一求,便都能如他所愿的,“我不喜欢哭包,也不喜欢脆弱的男人。”
听到此言,原本还能憋一憋眼泪的白默,瞬间就泪崩了,豆大的泪珠好似雨点,毫无志气地从眼眶中溢出。
他撩起衣袖,蹲在地上捂着脸,将耳朵都哭红了。
“白默,恐怕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去看月亮了。”她语气清冷,就如同窗外那轮皎洁的弯刀月儿,没有温度。
哭了一会儿,白默蓦地抬起头,一双秀气的眼已经被哭得有些肿了。
他收了收哭腔,将难过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阑阑,我实话与你说。”他红着眼道,“我当真是喜欢你,我可以接受,接受你喜欢别人,你将别的男人带到我的眼前恩爱,我都不会说什么的,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程阑方才还沉浸在愧疚中,下一秒仿佛五雷轰顶。
她有些茫然......
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了什么问题。
白默这是在说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他要这般的低三下四?
“白默......大可不必这样。”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负心行为逼疯了一个温良的纨绔子弟。
白默摇摇头,眼底竟然闪过几分坚定:“我不在乎,只要我们能成亲就好。”
程阑无语凝噎,此时她方才知道,为何那日在皇恩寺求出来的签是如此了。
月亮还是没有看成,这一夜程阑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第二日清晨,程阑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圈,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穿好衣裳,准备去书房。
但还未打开房间的门,便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白公子,小姐还没醒,你去前厅等吧?”
“无妨,我在院子里转转。”
“那公子自便。”
这一大清早,白默倒是勤快,白府离程府整整驾车也要半个时辰左右的车程,他是得起得多早?
她小心翼翼贴在门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刚刚起床,头脑还不是太清醒,也不知道此时到底要怎么办。
也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有些烦躁地躲在被子里。
门外是白默在院子里踱步的声音,她听得挺清楚的,就像是散步一样,步伐轻而缓,但是外面太安静了,再加上白默喜欢穿带跟的靴子,所以踱步的声音就显得尤其刺耳。
她有些后悔昨日就与白默摊牌了,在熬两天,今日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她从床上坐起来,刚刚梳好的头发也有些乱了,但是她并不是很在乎。
她穿好靴子,披上外衫,气冲冲走到窗边,一把将窗户推到底。
此时的白默正好走到了窗外的位置,窗户一开,两人四目相对。
程阑这才晓得,方才白默哪里是在院子里散步啊,这分明就是在门口来回走。
她有些不悦,但此时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也不好和人家发脾气。
“我昨日已经和你说明白了。”她说罢,捏了捏拳头。
“程阑,我昨日也说得很明白。”他变得有些厚脸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阑昨日说自己是个哭包,于是连夜加固了自己的薄脸皮。
“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程阑语气有些不耐烦,言外之意大概就是叫他赶紧死心。
“我们的婚约还未取消呢。”
程阑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了,直在心中感叹自己作孽太深,她伸手想要将窗户关上,却被白默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若是你执意想要悔婚,我会让你后悔的。”他依旧是如此的执着,但是唯一与从前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看着程阑的那种眼神,让程阑觉得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程阑总是觉得白默现在的眼神中藏着一种可怖的凄凉与决绝,夸张地说,程阑总觉得下一刻这个人就要拉着自己同归于尽了。
“白默,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皱起眉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将对你,死、缠、烂、打。”
程阑愣了一下,火速将窗户关上了。
她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对白默的了解不够,她以为白默青春活泼,实际上就是个幼稚鬼,他以为白默与那些纨绔不同,实际上差的也不多。
白默也没有在院子里呆的太久,到了差不多午膳的时候他就回去了。
程阑至此时才出得房门,正好去前厅与父母一道用午膳。
她已经做好了和父母摊牌的准备,但还是难以开口。
虽然在现在这个时代,退婚亦是一件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事情,但还是多多少少会被别人嚼舌根,她虽不怕这些,但还是会顾及到父母的面子。
当她放下筷子,与父母亲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的心里难免忐忑,她没有像梦境里那般坦荡,更没有说什么游学的事情,光是开口就将近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我不想成亲了,此事我已和白默说清楚了,是我还未准备好,对不起。”她生怕将父母气到,也不敢看他们,只怯生生地说着,“是女儿不够成熟,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或者是将她说教一顿。
但是都没有,他只是端着饭碗,认真听她将话说完,然后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了,改天我和你母亲上门去退婚。”
母亲亦是,她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默默往程阑已经空了的碗里夹着菜。
“不成就不成了,倒是比一条路走到黑好。”她竟然从母亲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喜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改日母亲陪你去皇恩寺拜拜佛,洗洗身上的晦气。”
程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们,有些不确定,她茫然问道:“父亲,母亲,你们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母亲笑了笑,没有说话。
父亲挑了挑眉,轻轻拿起一旁的小酒盏。
“他前些日子与一个姑娘在胭脂铺挑胭脂被你母亲抓到了,打了他一顿。”
程阑恍然大悟,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白默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还什么不在乎,原来他亦是个做贼的。
“那今日他为何还能进府?”程阑有些不明白。
“反正我与你母亲也不会再让他进我们家门的,昨日你院子的小丫头和我说了,你也正打算与他断绝,让他再烦你一番,这样你便不会再回头了。”
程阑轻笑了一声,原来他们俩都心猿意马,还好这门亲事没有继续下去,不然还不知道未来会将日子过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