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和小七和姜于,小七看着躺在床上的姜于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像个孩子一样睡着了似的,他拿出纸巾,帮姜于头上的汗擦掉,又看了眼披在她身上的自己的风衣,想了想,还是不要动她的好。
小七不敢离开,怕姜于有什么事,旁边没个人。其实看姜于这个样子他多半猜到了是万家,就算不是万家,他们至少都有参与,万家那天那么嚣张的过来,还被羞辱了,不可能一言不发,按道理从姜于离开那天,就应该有点风声,但是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那次过来只是为了试一下周门的底。
但是他们蒙受了损失,是不可能不找周门麻烦的,除非他们还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那个更大的是麻烦,想到这里,小七不禁看向了姜于。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跟小七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他派人去打探了万家的消息,知道姜于把那几个万家人送回去的样子,猜到万家绝对会对她下手,只是他当时觉得那么多的鬼她都能灭了,没道理一个万家会对付不了的,再者,她既然敢这样做,就多半不怕别人报复的。
所以小七没有打算插手,直到后来有人跟他说万家请了高僧,拿了块木头挂在门外,起初他没在意这个事情,后来跟景叔聊天时,景叔说万家炼鬼大部分是用作交易,现在养小鬼在一些达官贵人眼里非常正常,其他的就什么都有了,万家炼鬼多了,自然也招恶鬼,免不了会有对付不了的,所以一直想炼噬魂木,听说噬魂木是所有阴物碰到都会魂飞魄散,再强的鬼只要距离它一米近,就会被吞噬,每死一个鬼魂,噬魂木上的怨气就会多几分,最后可以强到连阎罗殿的都不是对手。只是可惜好几代也没有一个弄出来,所以等他们需要用的时候都是往国外买。
噬魂木三个字突然点醒了小七,他暗自感叹不好,就拔腿往家里跑,鬼魂,他现在需要鬼魂,然后再把姜于叫过来,不能让她靠近那块木头。
其实小七一直都知道家里有鬼,就算没有那个红印,他也有感觉,比如家里的窗帘会莫名其妙地吹起,但是明明没有风,再比如电视会突然打开,灯光会突然熄灭,之前没有红印,他就怀疑了,所以回苏州从来不去家里住,都是来周门,果然,他一踏入大门,风就把大门吹得‘砰’的一声关上了,灯光忽闪忽闪的,他摊开手心一看,果然红印出现了,就立刻敲了三下怀表,然后在屋里等着姜于来,危不危险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姜于不能去万宅。
谁知道看这个样子,是他晚了一步。
小七看着面前这个不断白骨化的人,再想起她刚来时的样子,不过才几天,就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忍看着她一秒秒地变严重,就转过身去坐在床边。
他问了景叔,问了马姨,问了毛道长,怎么才能阻止噬魂木的效果,答案都是没有办法,噬魂木一旦沾上,直到灵魂死亡,除非有人把木头毁掉,可是木头已毁,但姜于的样子还在不断在恶化。
“那如果是人呢,人碰了突然白骨化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人碰了是不会有问题的。”没有的得到答案,所以他帮不了姜于。
抱着姜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小七就这样在姜于旁边一声不吭地坐到了天黑,直到阿芜的法术消失,一股疼痛感猛然袭来,姜于痛呼了一声,小七立马转过身查看,眼前的景象让他也震惊了,姜于浑身上下只有左手的手指还是正常的,就算姜于的头发盖住了脸,但是小七也猜到了估计全部都变成了白骨,现在这个样子说是骷髅也没人不信。
“我怎么帮你?”小七没有露出一丝恐惧,反而着急的询问姜于。
“转过去!”姜于的声音是命令的语气,但是这次小七没有像在家里那样里面就转身,而是什么都没有做。
“七七——转过去……你帮不了我。”见小七没有动静,姜于的语气放软了,她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所有人都称呼她小姐的时候,这家伙是‘你’,后来救了他,才叫了声小姐,也就那么一次,如果之前不是姜于的语气不对劲,估计小七也不会转过去。
果然,这次小七转过去了,姜于伸出手,一道白光过后,那把红色的油纸伞出现了,她用伞轻轻拍了下小七的右手,示意他拿过去。
“过一会……黑叔……会来接我……你打开伞……就会看见了。”姜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带着痛苦的呼吸声,小七接过伞,没有说话,渐渐地房间里越来越安静,没有了挣扎中磨砂被子的声音,没有了呻吟声,甚至没有了喘气声。
小七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不受控制的红了,他试探性的叫了姜于的名字,语气从怀疑到确定。再到最后的转身,是意料之中的样子,一副白骨躲在他的风衣下,一动不动。
小七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难过、惋惜、怜悯、气愤在心里乱做一团,前几天还跑上楼为他拿伞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他不仅是周门主事的,他还是一个医学生,在父亲没有出事之前,他在北京刚刚研究生毕业。原来有很多事是自己做不到的,原来还是有人是他救不了的。
房间里吹起阵风,小七发现手掌出现了红印,打开伞后,他看见了一黑一白的两个人,穿白衣那个看起来很虚弱,黑衣那个之前他见过,在姜于查父亲转身的时候。
“你们来了?”小七站起身,黑白无常看着躺在床上的骷髅,心里还是一颤,他们知道最后只能会这样,但还是免不了有些悲伤。
“我们来带她走。”
“她是死了吗?”小七还是不敢相信。
“不知道。”老黑也是如实相告,毕竟他们没有见过一个从噬魂木下活着走出来的鬼魂,但是姜于不是鬼,可是现在这副样子他也不清楚了,传闻都是下一任使者出现,这一任使者才会正常生老病死,但是也有例外的,秦末出现的那位,死在了妲己手上,而当时下一任使者还没有出现,阴间每日工作量剧增,以至于上面不得不干预,才给了凡人神力,也就是姜子牙,周门现在收留的这些人多多少少跟当年的事件有些关系。
“如果她死了,麻烦你们把尸骨送回来,周家不会让她流落在外的。”黑白无常没有说话,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把姜于送回周家,毕竟这一百多年,姜于和周家也没多大瓜葛。
小七也没有追问,只是眼眸暗了下去,就这么看着他们带走姜于,直到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他才发现那把红伞还在他手上。——
纵然是收了无数魂,看过无数死尸的黑白无常,看着现在这副被他们带回来毫无生机的白骨,也是红了眼,那副棺材,是她为人时死去躺的棺材,百年过去,也没有任何腐烂。
“老白,小鱼子该不会就这样去了吧。”
“不会的,现在不是乱世,没有接任的送魂使者。”老白紧皱着眉头,脸色一点都不轻松。
“可是她连尸身都没有了,心脏都没有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送魂使者这样过,而且之前秦末那位听说不也是走了吗。”老黑是后来才成为鬼神的,秦末那些事真正经历的在阴间没剩几个了,除开阎罗殿那几位,也就老白了。
老白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没有见过像姜于这样的,就算是之前那位,也是留有尸身的。
老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姜于不能死,不可以死,他不知道如果姜于死了他还怎么有脸面这样站在这,姜于本来不会这样的,是因为要去就他,而且这么多年他早就把姜于当成亲人了,就觉得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从第一次复活到后面一步步学会送魂,灭魂,都是他和老黑手把手教的。
那个他们从坟场捡回来浑身都是枪口的女孩,那个哭着问她们可不可以让弟弟不走的女孩,那个总是看起来难以接近但是却十分孤独的女孩,他不可以就这么让她走了,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老白,我们去阎王殿求求,让他们帮一帮姜于。”
“没有用,这事阎王殿管不了,她是人,你看她有魂出来吗?阴间不能插手阳间的事,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送魂使者的原因你忘了吗。”老黑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他们并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把姜于安放在棺材里后,连盖子都没有盖上,棺材是存放在深山老林处的,这里一百多年来都没人进来过,到处是参天大树和野草杂生。只见老白手一挥,周围的灌木丛全部齐刷刷的生长,然后在棺材的上方形成了一个遮雨的弧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