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雾云雾】某月某日晴

某月某日,晴,北风3到5级。

六道骸拎了两箱东西下了车,穿过几条街进了斯佩多家的院子。斯佩多正在拾掇草坪,见了他(手中的东西)眉开眼笑:不错不错,知道回来孝敬长辈啦?

来上个坟而已,骸说。他看见斯佩多的那位正好从屋里出来,不恭不敬的尾音就轻了下去。阿劳迪穿着家常衣衫,视线从他脸上平平一扫,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转身又进屋去了。

骸耸起肩膀呼了口气。他跟阿劳迪接触很少,也不大知道怎么跟阿劳迪相处,估计阿劳迪亦抱同样的想法。他们是通过斯佩多和云雀而产生间接联系的两人,但也仅此而已。回过神来,初代雾守已然接过了他手中的礼物,正满怀兴趣试图一探究竟。

瞅瞅你这点出息……

出息?斯佩多乐滋滋地低头扒着箱子往里看。出息是什么,能吃吗?相比之下还是利息比较划算,把彭格列指环借给你的利息。正所谓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这是什么?

电动按摩洗脚盆。骸注意到某人脸上的表情,补充:现在流行给老人家买这个,我听小伙伴们都这么说。

以下略。唧唧歪歪着进了屋,坐定时骸听到房子后门一响,斯佩多朝窗外瞅了一眼回头笑:庭院里的柿子树今年丰产,阿劳迪去摘些来招待你。

骸库呼呼笑起来。柿子么,千种大概会很喜欢。斯佩多眨眨眼:正好,待会你就拿一些回去吧,我们俩也吃不了那么多,之前已经送给Giotto他们不少了。不过还是要留一些在树上的,给小麻雀在冬天吃。

最后这句说得奇妙,拨动了骸的某根神经。他手捧热茶眼神恍惚,偏斯佩多不肯放过,问道:十代云守呢,你们最近……?

……他啊。

杯子里蒸腾起的雾气让骸的鼻尖有些发痒。骸说,他啊。还是那样呗,满世界到处跑,今天不知道在哪个国家逍遥呢?

语气控制得微妙,斯佩多一脸我懂。这次出门多久了?

小半年了,之前也是那样。骸不大积极地回想了一下。在春天快过完的时候云雀倒是回来过一趟,仿佛是掐准了樱花花期已结束的时候,免得勾起烦心。在这里待了一周多,然后又飞走了。

要说表达意见的机会,在那一周多里也并不是没有。云雀一开始就说了,只是回来看看就走,也没说要看的是谁,更不知道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回来看看”还是在于“看看就走”。过一天少一天的气氛萦绕不散,大概就是这朝露夕颜的仓皇感觉把骸的喉咙堵上,叫他问不出口。直到最后一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骸半开玩笑道,从前都说你是爱乡爱校的模范,如今要拍屁股走人倒是爽快得很,在外面四处奔波那么有意思吗?

云雀凤眼一抬:有意思。你什么意思?

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吗……骸张张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君若看遍早还家?想想觉得过于纤细,及时掰正过来。咳,我的意思是——没意思。没什么意思。

俩人互相看着,半晌无话。

最后他还是没有阻止,云雀便也真的拍拍屁股走人,毫无顾虑。环游世界也许确实有趣,但骸早年已经漂泊太久,某种意义上受够了游荡,此处他发现自己和云雀的人生进程不幸反了过来。他希望有个归宿,好好经营,一点点筑建起自己的生活,如此想来从前中二期说的要征服世界真的只是中二而已。可云雀不是。

不不,这也不是重点。内心深处骸是明白的,他并不讨厌旅行,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人】旅行。假如两人一起周游列国,想必也是不错的。可关键在于,云雀是那么自然就坐着私家飞机独闯天下去了,高高兴兴出门,风风光光回家,全不觉得缺了什么。骸发现云雀一个人逛得很舒爽,累月经年乐此不疲,便觉得云雀大概更喜欢独自出游,除了不好挽留之外,更不便出口说我也一起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另一边沙发上的斯佩多不知道他这些念想,又一次勇踩地雷:干嘛不跟着他去?或者,想他了就叫他回来?

说得简单!少年扭开头,仍带着一点执拗的气息,忘记自己已然无形中承认了思念。要是能,早就那么做了,可那样太窝囊,亦步亦趋就不是六道骸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旅费预算——

斯佩多不在意似的咂咂嘴。说到底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好不容易和土豪做了朋友还不知道有效利用条件……他凑过去胳膊肘捅捅小凤梨:要不我让Giotto去跟十代首领说说,给你拨款做国外任务?免费环游欧洲。

骸突然烦躁起来。靠你走关系,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末字吞了回去,他望着斯佩多,觉得那张过来人的面孔说不出的叫人气闷。云雀已经飞得那么远了,为什么他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在这让老一辈轻看?斯佩多的屋子顿时变得窄小,骸浑身如扎着芒刺,站起来道了一句我还有事,闷头往外走。

斯佩多没有出声留他。

从起居室出来他赫然撞见了阿劳迪,刚刚骸都忘记了初代云守的存在。阿劳迪正要进门,手里端着一盘黄橙橙的柿子,视线一下子和他的撞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撞了满怀那么尴尬,骸一时无措,只好硬着头皮从阿劳迪面前走了过去。出屋掩门时,余光瞥见阿劳迪仍然站在那,他不禁有些内疚。

阿劳迪不爱聊天,之前乐得去准备水果,留那两人闲扯。等端了果盘想送到客厅去给十代小鬼吃,却听那边话题比较私人,他便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这大概算是阿劳迪的善解人意,不过他本人其实只是不喜欢卷进麻烦而已。

因为斯佩多的缘故,麻烦就没断过。

阿劳迪倒没感觉好意被拂,进了客厅把柿子放到桌上,自己拿了一个。——不去把十代雾叫回来吗?

斯佩多还窝在沙发上,摇摇头,许久一声长叹。

那孩子和年轻时的自己,像又不像。六道骸没有他那么爱折腾,本质上感情丰富,向往安宁,但偏偏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性是个普通人。一根皮筋两头拽着,不知该往那边使劲。不巧云雀恭弥这个参照物又太过与众不同。

也许是害怕落后?

出息。出息是什么,又不能吃。看看我,叱咤风云一辈子最后发现也只是咸鱼翻身的闹剧而已,爷爷我可没寻死觅活……你说给云雀打电话?别,让他们自己解决去。斯佩多站起来捶捶腰。阿劳迪坐在边上一点点把柿子吃完,冷眼觑着他拆开骸的贡品箱。诶,怎么还有打折券在里面?这小子就知道在爷爷身上省钱!斯佩多嘟嘟囔囔,但看上去还是挺高兴的:亲爱的你瞧,孙子送咱一个洗脚盆。

他坐到躺椅上脱了鞋子把脚丫伸进去,满足地躺平,阿劳迪一秒面露鄙视,但很快不再理他,起身又去屋外。

你干嘛?

给十代送点柿子。

骸其实没走远。少年跑出来不多久,冷风一吹很快便后了悔,但是要再回去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自己在附近街上溜溜达达。一些树已开始落叶子,如同动物入冬前换毛一般。骸打了个颤缩起臂膀,心里悠悠地又惦记起云雀,不知道云雀现在辗转到了哪一个国家,那里的天气是否也需要添衣了?

其实前文他对云雀的描述也有些阐释过度,云雀恭弥并不是潇洒冷酷贵公子,犹如言情小说的常见男主角。云雀会给他寄明信片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手信,比如半根雪橇什么的,让骸很发愁要把它们放在哪里。从明信片上的只言片语,骸十分怀疑云雀是一路走一路打,他甚至怀疑有些手信难不成是那家伙的战利品。想到这儿骸忽然意识到,他竟然从来没有担心过云雀会出什么事。他藏着小小的寂寞和不甘,却也笃定度日,并不无聊,从来没担心过云雀会不会不再回来了——就像云雀也从来没担心过信件无法寄到一样。

心情多少平静了些,转个身却又吓了一跳。初代云守就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一兜柿子。

您这是……?

柿子。阿劳迪把东西一递,言简意赅。骸懵怔接过,还没来得及道谢,对方已经掉头走了。

他有时候觉得这不科学,在一般的想象中,初代众应该是那种存在,需要时敲敲他们的墓碑,他们就会从里面冒出来,是那种半透明状的飘飘忽忽的幽灵,就像迪士尼动画里那样。但是现在这些家伙太过写实,就像赖在这个世界不走的钉子户……少年在原处呆了半晌,看看手里的柿子,哑然失笑。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云属性都这德性吗?可是,在往前走的不光是你哦……一边迈开步子去车站,骸摸出了兜里的电话,拨了某人的国际漫游。最近做了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他。

不过当电话那头传来云雀一如既往的声线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惯性地避重就轻了。

恭弥吗?斯佩多他俩说等你回来吃柿子。

哇哦。云雀说,不错,我现在就回去。

在你到家之前我们就会把收到的柿子都吃光哟,不过树上还剩了一些,斯佩多说留给小麻雀过冬,等你回来估计都变成冻柿子了……慢着,你刚才说什么?现在回来?!不不你别回来!我没叫你回来!!

云雀不管他,又说:我在热带,这里有很多南国水果。

你就留在那过冬怎样?之前不是也一直……骸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恼火。云雀的下一句丢过来,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能看见他的模样。

这里南国水果太多了,群聚,我不喜欢。我走了很多地方,和很多对手过招,这是我一直想要的。不过我没有发现新的适合作为长期劲敌的家伙。所以打算回去了。

啊?骸想不出如何接茬。云雀以为他没听清,解释道:回去揍你。还有吃柿子。

摊上这么个对象,真是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总被牵扯得心神不定,却也唯有如此才能安心。好啊,骸笑说,总算是认识到我的好处了?想找备胎没那么容易的吧?他一边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柿子来,愤愤地咬了一口。这段日子我可也没闲着,士别三日,你就做好揍不过我以及吃不到柿子的心理准备吧……啊呸呸!这柿子好涩!!

FIN

最早在写《天造地设》的时候,我写,云雀总是走在骸前面,让骸从此不必再回过头去,因此可以脱离旧日的伤痛。这篇却说,云雀总是走在骸前面,所以骸一直注视着前面,有时候却会因此不知道自己前进了多少。其实我觉得云雀对自己的目标十分清楚,并且会坚定地去做,尤其是原作10 恭先生。但是骸我就不太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不管怎样,他也是在前进着的,特别是我觉得原作从前到后能看出他在心灵上的前进,这一点我非常喜欢T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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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家教同人短篇集
连载中松风如在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