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恭弥倒下的时候，泽田纲吉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电影慢镜头。
他的模样看上去非常轻。如同纸做的侧影，黑发飘扬在狂风里毫无重量感。向上仰起的脸还带着尚未褪去的一抹惊讶，可是眸子那么安详。
身体是近乎折断的角度，血色泼墨似的溅开来，攫住云雀的是死亡残忍的浪尖。原来死可以是无声的，世间万千的湮灭，本来就只有少数能够伴随哀鸣和眼泪。原来寂静中的死会被放大，无限放大，大到足够压碎活人的一部分。
手心发冷，纲吉觉得胃里一阵剧烈翻腾，皱眉闭上眼睛。
“骸，把幻觉停掉吧。”
重新睁眼血腥的画面已经消失，偌大的训练室里完好无损，静寂无声。彭格列十代有些费力地长长吐气，这才注意到身边人的异样。
“……骸？”
没有回答。六道骸脸色苍白，额角有些冷汗。他的视线始终凝滞不动像是在看着什么透明的地方，许久抬起手，慢慢捂住了右眼。
《向死而生》
CP：骸云
“我……是我不好。”
云雀站在地铁口，信号有点差。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说重点。”
电话那头的首领知趣加快语速。“本来是为了模拟出我们对六吊花作战的实况可能性……虽然也可以用电脑模拟，但毕竟最熟悉你攻击模式的是骸，所以才拜托他——但……”
“说到底就是被自己做出的幻觉给吓着了？”他哼了一声。泽田隔着断续的杂音也能感觉到笑意是冷的，沉默两秒。
“实话讲，我也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拟测结果的敌我悬殊……”好像在斟酌字句，“云雀学长，骸他在害怕。怕万一你哪天……尤其是过几天他就要动身去密鲁费奥雷——”
电话断掉了。
地铁里风很凉，云雀很少坐，因为群聚的人太多，不过还好这两站靠近支线的末端，车厢里空落落。黑手党界的局势目前正变得越来越严峻，销毁指环后彭格列逐渐被新兴家族逼向死角。在这种多事之秋……他低头看手机屏幕明明暗暗地闪，信号很快恢复了，而泽田并没有再打过来。
倒是短信音急促地滴答了一声。显示来源是六道骸。
To 小麻雀
Sub 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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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C出站口等你。PS先猜猜礼物是什么 >v<
9月9日一直被六道骸念叨着当作结婚纪念日来庆祝。其实是初遇的日子罢了，云雀对这类日期不怎么在意，骸讥讽说他一定是觉得头回输惨太可耻，选择性忽略。
“只是没必要去记而已。”
家暴完毕云雀这样说，“反正有你记得。”骸怔了，然后抹抹嘴角的血开始微笑。
“恭弥~这边~”
其实不用招呼这家伙也已经够显眼的了。骸在电梯的顶端朝他招手，另一边臂弯挂着个袋子，里面是个花哨的礼盒。骸的蓝色长发已经过肩，在风里飘动得很惬意。
“难得能出来逛一回，我已经计画好今天的全部行程了哦。”
递过来的纸上DATE用彩笔写得很大。不知是指日期还是指约会。云雀对着行程表最后一站可疑的“XX旅馆”几个字皱眉。
算了。
附近的商店街是风纪财团旗下的产业，他们的身份隐藏得很好，不管是敌人还是导购都没盯上来。本来云雀也不喜欢有人跟着推荐这推荐那，但六道骸看上去心情很好，话很多，完全取代了商场员工的职责。
总觉得，今天这人兴奋得有点过头了。
“对了恭弥还没有猜我准备的礼物。”经过珠宝店时骸故意东张西望，云雀走得很快，无奈手被他扯着，挣两步又拉回来。“什么？”
“……这次是小麻雀超喜欢超想要的东西哟。”
“我想要云豆的全套饲养设备。”停顿。“象牙白笼子的那款不错。”
“这么具体？！——话说回来这已经不是猜了好不好？！！！”底气不足，“那我也要……恭弥的礼物。”
“没有。”斩钉截铁。
“你都不问一句我想要什么吗TT……”
很失意，云雀脱开了手继续往前走，他只好跟上。中午的太阳还是晒得头顶发烫，两人一前一后，骸觉得提在手里的袋子好像有些沉，云雀的背影有些太挺拔……他又下意识揉了揉右眼。
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会在自己的手里雕谢——
“站直。”
回过神来六道骸发现他们已经拐进另一家小店里。云雀命令简短，然后把一件休闲衬衫举到他身前。比了比，偏头打量几眼，又拿开。
“你好像很少穿这个颜色啊……不喜欢？”
看到六道骸对着自己突然出神，不是第一次。云雀已经懒得在这种抽风事上浪费口水，把衣服放回架上又拿了另一件，抬起头照镜子的时候身后的人才从状况外醒过来。
“哇啊恭弥是要帮我挑衣服吗！！”扑上来蹭。
云雀不回头，镜子里的两个人以相向的视线回望着他们。骸还是比他高出一截啊……想想有点不平，当年明明有为此努力补钙来着。“偶尔想换个样式。”低头瞥一眼尺码，把衬衫从衣钩上取下塞给喜形于色的雾守。“这个。去换上试试。”
“手提袋帮我拿一下。啊，不要偷看哦~”
谁要偷看你换衣服啊。不对，他指的是袋子里的礼物……云雀注视骸乐颠颠走向更衣室，想起泽田的那通电话，想起骸蹩脚的无忧无虑的脸，他的嘴唇动了动。
“害怕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交给我。”云雀说。
害怕的话，就不要走向一个人的面前，不要冲他微笑，不要牵他的手，不要说，在一起吧。
空气变得像混凝土，骸觉得很难呼吸，脑子有点乱。机械地把衣服套在身上，狭小的隔间里只有他一个，用不着再努力让自己露出高兴的样子。
害怕……么。
一辈子害怕的事情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而已。害怕忘记，害怕分离，害怕不被爱，害怕死亡——自己的死，自己珍惜的人的死。说到底，全部都是在害怕失去。
但那不是所谓的草食动物感情。而是……人的感情啊。
云雀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骸一直不出来，里面无声无息，最后想想他还是过去敲门。“喂，你很慢。”
没有任何回答，云雀产生了想直接轰开门撞进去的焦躁，但手指碰到木质的一瞬终究还是改了主意。
“呐。听着。”听着就行了。
把后背靠上更衣室的门板，黑发青年仰仰脸。
“我想亲手杀了你这点，是在黑曜那时候就决定了的。”说起来，就是几年前的今天吧。“换言之，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成为杀死你的那个人。”
“但是，后来我又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云雀合上眼帘。
“我决定了一个可以死在他手上的人。”
能够杀死我的人。值得了结我性命的人。愿意背负起我的死亡的人。
停了停，他深吸一口气。
“禁止反对，还有……不许拒绝。”
偶尔会想，不是纯粹的感激，不是纯粹的羡慕，不是纯碎的**，不是纯粹的兴趣，不是纯粹的恨，不是纯粹的习惯……说不清道不明的，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如果不是爱的话，又是什么呢？
在话音落下的时候试衣间的门突然向里旋开，靠在门上的云雀没有防备，一下子失去重心跌进去。手里的袋子啪地甩掉，盒盖弹开了，上百闪闪发光的东西像星屑般撒向地面。劈里啪啦。
他没来得及细看，因为有人从后面搂住了他。
“……我舍不得。”
六道骸把呼吸埋在他的脖颈，禁锢着他双臂让他没法挣扎，抬脚一踹重新关上隔间的门。云雀觉得他越搂越紧，几乎上不来气，抬头照见门后镜子里两人逐渐纠缠成一团的姿势，危机感顿生。
“混蛋……咬杀你！”靠不是要去旅馆么！=皿=
“你舍不得。”骸轻笑出声，不管怀里人的恼火，扶他坐到自己腿上。
“只不过做一个幻觉就让你吓破胆了？”毫不松懈对抗着箍在腰间的手，云雀干脆把话说开。“你以为想杀我那么容易……那就来试试看！”
“哦呀？看来我是要接受挑战了。”骸就势倾身，顺便从脚边捞起散落物中的一枚，套上对方手指。“能咬杀我的只有你，反过来——”
他的脸色染上了缱绻。
“能取你性命的人也只有我。是这个意思吧？”
恍然间生平头一次意识到，杀死一个人的责任和权利，原来是如此之重。自己总是把咬杀骸挂在嘴上，没有想到由骸说出口时，脸上居然是幸福到令人揪心的神色。
就好像刚刚获得了许可和保证——要担起他的一生。
“这是？”
被压到门上亲吻时云雀终于看清了骸的礼物，紫色晶石倏地晃了眼睛。骸说，知道你的戒指是易耗品，每次出任务都留了心，好几年，才搜罗到了这么多。
必须由两个人来完成的事项，如果这是约定，那么在完成之前……
【从明天起，就算天涯海角，也要一个人撑下去】
“衣服……看上去怎样？”
整理起身的时候骸小声问。云雀注视了他一阵，“哇哦。”
“哇哦是个什么形容词啊我说——”
不理他，推门走出试衣间黑发青年朝店主点头。
“同样款式。”指指六道骸身上。“有小一号的吗？给我一件。”
几年之后，彭格列与密鲁费奥雷的战争接近尾声，在那时并盛森林的深处人们目击了另一个幻觉。
倒下的人模样看上去非常轻。如同纸做的侧影，短发飘扬在狂风里毫无重量感。向上仰起的脸还带着尚未褪去的一抹惊讶。身体是近乎折断的角度，血色泼墨似的溅开来。
可是眸子那么安详。
“还好赶上了……”弗兰在骸身边作出抹汗的动作。
“因为约好了嘛。”
恶作剧者站在林间空地的一端，三叉戟转得闪亮。而本尊的少年站在另一端，远远地，朝他举起了钢拐。六道骸在爆炸的轰响里听见了带着不满的、毫不知情的问句，不禁莞尔。
“谁允许你擅自杀了我的？”
FIN
在相杀之前，相爱吧。
2010beam酱生贺。
允许对方杀了自己，也许也算是云雀对爱的某种最高表达法吧……虽然给骸带来很大鸭梨。话说我家骸哥怎么又纠结了TT
以死为约，目的却是在赴约的过程中好好活着。写着好像变成什么不知所云的奇怪东西OTz抱歉
另外更衣室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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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骸云】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