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坐在一张漂浮在半空中的圆弧形椅子上，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顶蘑菇上面。
因为腿短，她的两只小脚能在空中不停甩荡，像是在荡秋千，还因为好奇，手指不时偷偷地扣几下座椅滑溜溜的表皮。
牧东坐在旁边的悬浮座椅上，姿势则是正襟危坐，眼睛不时瞥一眼光脑的就诊进度。
明明就诊时间已经到了，却还没看见医生的人影。
牧东又看向身侧的西西。
注意力被座椅夺走一会之后，她很快失去了兴趣，再度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牧东回想起刚才幼崽被带到人宠店，全身上下被几个店员和各种机器洗刷了一遍，还包括一系列护理套餐。
洗头洗澡，修剪指甲，梳毛修毛，精油护理，吃驱虫药，注射预防易被感染病毒的疫苗......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哪怕再乖巧，心底也不喜欢洗澡，更是畏惧打针。
被这么折腾了一通，西西显得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更何况除了身体，西西的精神也很是受了一番打击。
在人宠店里面，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同类”。
和她外表相似，没有兽耳和尾巴的“人类”。
但这些所谓的人类，却让西西觉得陌生和奇怪。
他们被关在店门口两侧的玻璃展示笼中，就像是超市货架上待售的商品。
虽然外形各不相同，性格却都如出一辙的暴躁癫狂。
兽人店员一靠近就试图攻击，不断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甚至还用脑袋或其他身体部位撞击着面前的玻璃柜门。
也有部分人类没那么狂躁，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他们蜷缩在身体睡在角落，偶尔因为外界的声音抬起头，一副木讷呆滞，毫无灵魂的模样。
任凭西西怎么试图交流，他们都毫无回应。
系统告诉西西，这些人类并不是她真正的同类。
历史上的地球之主，被现在的星际住民成为古人类的种族，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彻底灭绝。
这些形似人类的生物，不过是利用古人类残遗的基因而制造的残缺克隆品。
系统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词汇，好让年龄尚小的西西能够听明白。
【在这个星际时代，那些有尾巴的兽人其实更趋近于你的同类。而这些被制造出来的没有兽耳尾巴的克隆人，是这些兽人豢养的宠物，他们就像是你外婆以前养的鸡鸭鱼虾，你是无法和他们交流和沟通的。】
西西虽然大概听明白了，情绪却变得失落起来。
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可当系统告知她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之中，自己没有任何同类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和恐惧。
甚至心底还会生成她现在还无法言说清楚的孤独。
坐在一旁的牧东，发觉到了西西的不对劲。
这只幼崽是在人宠店里受了惊吓吗？
回想起店员们对西西的乖巧都赞不绝口，牧东心底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
他从空间器里取出一根长形的包装袋，上面印着卡通的Q版小人，还有明显的“人条”二字。
“西西，刚才店员都夸你表现好，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奖励。”
牧东一边说着，一变撕开包装袋，挤出里面像是浆糊般的粉色肉泥。
西西接过人条，却没有立马下口，而是露出迟疑的表情。
牧东给西西解释：“这是零食，好吃的。”
不过昨天他在星网上搜索到的《人宠饲养指南》里面提到了虽然人类喜欢吃人条，但这毕竟是零食，添加剂多，不能代替主食，要注意不能让人类一下子吃太多——
牧东心里尚还在琢磨养宠指南，却见西西抿了一口，顿时苦大仇深地皱成了包子脸。
“怎么了？”牧东眼看西西一副咽不下去的模样，不由发问。
西西呐呐道：“我觉得好腥。”
“那就是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吗？”牧东心底忍不住纳闷，眼见西西的抗拒，只能把人条拿走。
奇怪，养宠指南不是说没有人类能够抗拒人条的味道吗？
而就在这时，一位穿着制服的护士路过。
牧东叫住护士，忍不住问了一嘴。
明明他预约的就诊时间早就到了，但却显示他前面还有五位兽人在就诊的排队队列中，等待时间起码还有两个多小时。
护士解释：今天精神力检测科的医生一直没来，光脑也打不通，可能是睡着了，麻烦您再等等吧。”
“……睡着了？”
牧东一愣，忍不住皱眉。
对于他这种负责心强的兽人来说，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
护士却一副并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个医生经常这样，被通报警告和扣工资好多次了，但老是不长记性。”
“……”
牧东沉底沉默了。
牧东这种严谨端肃的性子，只觉得多次睡过头而耽误工作的事情实在太过天方夜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护士刚给牧东解释了一通，这才注意到旁侧的西西，表情略微凝滞，语气惊讶地开口。
“先生，我们这里不能带人宠进来的。真是的，安检和机械保安怎么都没发现？”
不仅是医院，为了规避风险，很多官方场所或者大型商场也有类似的规定。
毕竟人宠的性子大多暴躁和不受控制，万一酿成什么意外事故，主场方并不想担负这个意外的责任。
牧东回忆了一番，医院的入口的确有安检通道，还有几个机械保安在巡视。
但他拎着西西进来的时候，无论是安检机器还是机械保安都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西西太过安静乖巧，所以不会触发提醒？
牧东心里还在思索，护士已经在提醒：“人宠就先跟着我去宠物寄养室待一会吧，等会你检测结束再来领她。”
牧东看向西西，犹豫了一瞬：“可以吗？”
但不出所料，懂事的西西不会让牧东为难，径直点头答应。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还没有站稳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一个残影飞快地从等候室外的走廊奔蹿进来，正好和背对着的西西直直撞上，两个人都歪七扭八地跌落在地，滚作一团。
西西没想到自己的背后突然像是有一颗导弹狠狠撞过来。
但她忍着疼痛，努力地想要站起来。
身后那摔得四仰八叉的人同样想爬起来，却扑通一声脚滑再次摔倒在地，他双臂无意识地往前一挥，连带推动着西西再次又跌倒在地。
牧东看不下去，连忙上前两步将幼崽提起来，拎高一些，抱在怀里，再谨慎地远远站开。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人类幼崽：“伤口严重吗，需不需要去看人医？”
其实西西摔得不轻，浑身上下都疼得像是散架了。
但她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只是脸色惨白地咬着唇，忙不迭摇头。
“没事，我没事的，警察叔叔不用为了我耽搁事情。”
明明对于往昔的记忆一片空白，身体却似乎早就习惯了伤病。
西西将手掌握成两个犹如圆滚滚包子似的小拳头，浑身上下都在尽力忍耐。
就像把种子用铁锹埋进深土里。
她只要忍过一阵，身体里的疼痛，就会像埋进土坑深处的种子那般彻底消失。
因为疼痛而身体微微颤抖的西西，忍不住将脑袋埋进牧东坚实的胸膛里，像是小动物躲进自己安全的巢穴。
牧东身体一僵，手指微颤了颤，下意识地有些抗拒这般亲近的动作。
但看着人类颤抖的身躯，牧东抿了抿唇，还是没有出声阻止，而是将宽大的手掌放轻了力度，温柔地轻轻抚摸着幼崽的脑袋。
而一旁的护士也慌张地将罪魁祸首扶起来。
“摔得严重吗，需不需要进治疗舱，今天还能就诊吗？”
“唔.......好痛，还有点晕乎乎的........糟糕，我刚才是不是撞到谁了？什么，撞到了一只幼崽？被我撞到的幼崽呢？”
清润温和的声音响起，但语气却透着满满的惊慌失措。
护士用手指向一个方向。
顺着护士的手指看去，面前站着一位气度不凡，五官英挺明朗，身材高大的德牧兽人。
而德牧兽人怀中抱着一个体型微小的幼崽，幼崽的脑袋埋在德牧兽人的怀里，看不清表情，而德牧则是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
准确地说，牧东目光警惕地盯着这只行为冒失的兽人。
这只兽人顶着牧东警惕到有几分不善的目光，却无知无觉地小跑过来，一脸紧张地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这只小幼崽的，一定撞疼了吧？孩子，你还好吗？”
西西听见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当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之时，却不由愣住了。
这人逆光慢慢走过来，周边描了层光圈，手指轻柔地抚向她泛红的额角。
银白的长发犹如冬杪春初的山涧飞雪，因为慌急只松松挽了个侧马尾，随着走动长发摇曳交晃，仿佛万千星芒被揉碎。
姿质明莹，肌发光细，白皙的皮肤毫无瑕疵。
逆光而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就像有月泽闪烁，光华流转。
“孩子，没事吧？”他柔声询问着，粲然而笑，眼眸之中漾着关心。
蔼若春明，温如暖玉。
他的微笑太过纯澈温暖，干净得一尘不染。
这样的圣洁，本应高悬在云端。
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贪恋，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
西西被眼前的画面冲击到甚至忘记了呼吸。
她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天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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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西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