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屋的陈肖脑筋转得很快,一下子想起之前见到过的铁门模样。当时的铁门是被一条铁链紧紧地捆绑住,没准现在,带给他们希望的铁链,就藏在展厅的某个角落。
陈肖心头盼存侥幸,开始在四周认真寻觅。
外面不安分的机械人哐哐铛铛地砸着铁门,姜城北和张奇邃两人左闪右避,在一堆机械手臂的夹攻下,紧紧地按压住他们最后的防线。
不知何时,兴许是他们陷入与机械人胶着的时刻,计境以一人之力,悄无声息地解决好李元均。他以强硬的力道压制着李元均,缓慢挪动到展厅空旷的中央,并在姜城北来不及带上的包袋内,瞅见几件原先用来掩饰相册的衣物,手脚并用地将李元均牢牢捆绑在一把带有椅背的椅子上。
姜城北一边奋力抵挡躁动的铁门,等待着陈肖想法子处理,一边担心计境一人扛不住李元均的狡猾,应付不来。于是一番挣扎过后,他决定迅速且偷偷地回头瞧上那么一眼。可刚一回眸,映入眼帘的事物,令他无比触动。他僵住,心中积压许久的一切愤怒,正通过压按在铁门上的发白五指,向外倾泻着。
捆绑着李元均的那张凳子,他永不会忘。
昨晚,静坐在那上方的徐絮,到底会是用何种心情,去等待李元均降临在她身上的“审判”?人已离去,凳子却被李元均故意而为地残忍且明晃地置放到他们的眼前。
姜城北慢慢地扭回脑袋,十足不是滋味。
陈肖在慌乱中绕遍了整个展厅,差不多将展厅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都找不到之前见过的沉重铁链。他悻悻地垂着头,从里厅缓慢踱步回到前厅,当一见到凳子上不得动弹的李元均,灵光一闪,顿时脸上又浮现出笑容。
他一路兴匆匆地小跑着去找计境,意图从计境手中讨要到剩余的衣物。在得到计境“没有余粮”的回答后,好不容易才舒展开的脸庞,再一次拉垮了下来。他无比沉重地摇着头,将一直护在手里的册子移交到计境的手里,随后蹲到地上,将姜城北那分明没有任何贵重物品的背包,翻来倒去了好一阵子,迫切希望能从里边倒腾出一件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可惜都是徒劳。包袋里能获取到的,只有一件毫无用处的“硕果”——长度和厚度都显然不够的臭袜子。
陈肖唉声叹气,默默将散发着气味的袜子塞了回去,并礼貌地帮他拉上了背包拉链。许是冥冥中的注定,拉包链的时候,身上那件最是心爱的保暖外套尾端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包袋拉链的底部,就这么一不小心,扣子连同包袋的拉链,紧紧“牵绊”住了。
一切,仿佛在亲切地提醒陈肖,它足够长,也足够硬挺。有意思的是,当犹豫几秒的陈肖下定决心将它好生处理的时候,它却又意外地拉取自如。从拉链中不费吹灰之力获取到的“黏贴物”,终是赶在姜城北他们即将扛不住的那刻,奉献了出去。
两扇不完全闭合的铁门,暂时又被衣服封锁了起来。但柔软的衣物终归不如冰冷的铁链靠谱,晃晃荡荡的样子,依旧无法让几人松懈下来。快速地几番商讨过后,鉴于不清楚解决拼图所需的时长,在情况不明的抉择下,几人最后决定轮流看守,尽可能保持看守者最佳的清醒状态,努力维系此时算得上平和的内部生活。
因为暂时安不下心,姜城北索性主动提出作为第一位“看守者”。他定定地杵在距离铁门仅一步之遥的位置,一刻都不敢放松地定睛望着门外。而其他人则依照“作战”指示,不聚集地各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休憩。
表面上,能够休息,每个人的面容在下一秒皆有所缓和,但实际上,那扇哐哐作响的铁门,以及伸进展厅内张牙舞爪的机械爪子,其实早已于心底划出一道不怎么安全的警戒线,紧紧地压在那条最脆弱的神经上。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给到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
受困椅凳的李元均没多久便被计境用“硕果”堵住了那张频繁惹姜城北不高兴的嘴,李元均扑腾着,扭动着身躯,一个不小心,活动的“筋骨”不留情面地将他连同椅子,狠狠地砸倒在了地上。明明双手双脚被绑得难以动弹,却怎么都没把他不安分的身子完全困住。
那一刻,展厅里闹腾的李元均与展厅外吵闹的机械奴仆,将安静等待的几人,构建出当日完美的“夹心”。
决定跟随休息的计境找了个正对姜城北的靠墙位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陈肖刚才主动递给他的相册。
除去中间几枚林相宜无论如何都寻觅不到的模块,拼图足有三分之二的版面被林相宜照着牌匾拼凑完整,至于其中那两三枚没能对应上的模块,匆忙之间,林相宜仍思路清晰地找寻到与四周极其不协调的模块暂时填补,使它们凸显在一片和谐的画面当中。
计境顺着林相宜的提示,上下扫视着模块,寻找着正确的思路。
从殊死搏斗的热血,到顷刻间停歇下来的沉寂,一身躁动的热气亦是随着灌进屋内的凉风而消散,失去外套而挨不住冻的陈肖冷得双手环抱于胸前,瑟瑟发抖。他努力克制住嗓音里的哆嗦,吐槽道:“没想到竟然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丧尸片的主角。”
平静缓和的时间里,张奇邃久久都僵直的脊背顺着远处的墙角,一样不断松懈下来。他抬头看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凶猛“怪物”,不禁有点儿佩服前几秒沉浸在疯狂世界里的自己。如今给足了喘气时间,后怕的知觉,才缓慢地爬上他冰凉透彻的后脊骨。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回忆起以前美好的过往:“当年生化危机最后一部电影刚出来的时候,你们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期待,先去电影院看了一遍,然后回到家,又在电脑里下载了前面五部,专门找一天空闲没事的,一个人关在家里,一口气,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再回电影院,等于贡献了两张票房。记得当时好像为了刺激,看前面几部的时候,我还特地关了灯看。挺|爽的,确实刺激!不过现在想起来……哎……电影吧,不成真,那就是艺术,成真了,就真他|妈操|蛋。”
陈肖虽不如张奇邃这般粗鲁,不过心中同样有无尽谩骂,他静静听着,脑袋非常认可地点着。
“世界上哪有……嘶……”戴起烨坐得离闹腾的铁门最远,一道紧张兮兮的视线,在磨破皮的手臂和铁门之间徘徊。受伤的部位虽然过了最疼的时间点,但还是会时不时传来几下痛感。他一向身子骨不强硬,放以前,一丁点儿疼痛都能激得他哭天喊地,眼下能忍受止不住血的伤疼,接受这般极限,真真是连他自个儿都没预估到。
戴起烨为手臂的疼痛而停顿缓冲了一会,喘了几口大气后,继续吐槽道:“世界上哪有什么超人,不过都是些普通人,危机时刻,人能不能活,看命吧,天想让你活就让你活,不想,再怎么折腾也是无用。”
戴起烨怨天尤人的模样,这两日,几人早已见识过,所以并非是什么罕见事。背对所有人的姜城北,头也不回,甚至连眼皮都不抬,极度不给面子地直接将话题岔开:“林相宜,拼图怎么样了?还差几块?找不到的那些,是什么情况?”
“十来块吧。”林相宜原本无比犹豫找哪个位置休息,结果一抬头,便注意到正在琢磨拼图的计境,于是悄悄挪动脚步,蹭到他身侧,探头探脑地跟着计境的节奏,研究起拼图来。
“我很确定刚刚我没有看错,虽然情况确实很紧急,很容易找错没错,但是我一块块对照着来的,肯定不会有问题……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啊……”林相宜碎碎念着。
“放心啦,计境的脑子特别好使,再给他一些时间,肯定可以的。”秉持信任,杵在屋子中央许久的陈肖终于蹲了下来,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来阻挡体温过快散发。
“不是不给时间,是没那么多时间。”张奇邃指着捆绑在铁门上的衣服,“你看看,你那件衣服都被扯开一个口子了,你觉得还能挡多久?”
陈肖哭丧着脸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爱丽丝……”
“别再想电影了,虚构的就是虚构的。”
林相宜是与姜城北称得上半斤八两的急性子,之前未遇急事时就无法心平气和地处事,更别谈现在处在被拼图搞到烦躁的时刻。她挠着头,躁郁得很:“以往总说我们女性不切实际,爱幻想,实际上,谈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们男性永远都不输给我们。
“电影里被咬了一口又不会死,只是变异而已,但在这里,别说咬一口,就单纯外面那些怪物的力道,打一拳踩一脚的,啧啧……你看看戴起烨就知道了。”林相宜的目光紧紧跟随在计境划动于模块上的手指,嘴巴却一点儿都不愿饶人地叭叭着。
张奇邃和陈肖私下默默朝莫名中枪的戴起烨那瞄了一眼,然后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或许由于情况紧急,林相宜硬生生被逼出一心多用的能力。她一边无时无刻注意着计境的动向,一边自觉地凭以往玩拼图的经验来模拟出图像的最终成像,打算依靠判断,把剩余的三分之一拼凑了。
刚磕磕绊绊地挪动完一块模块,正想着手进行第二块的时候,林相宜的眼神,闪烁了。
找着对应的第二个模块里,正困着徐絮。
林相宜的指尖落在那张照片上,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不知道被锁在里面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难受……还是说,其实就像睡着了一样,听不见声音,也感受不到外界……”
林相宜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内心想法,反倒无意间点拨了无头绪的计境。他领悟地抬头看向铁门,瞅着坚持不懈砸门的“人”,以及侯在它们前面,守护着他们安全的姜城北。他迅速将手中的相册抛给身边的林相宜,指挥道:“你拿着它,先站到距离我两步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