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魂瓶之争

那个冒出来的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木着脸,拍了一下身边高大的男子,道:“师父说过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快道歉。”

男子立刻双膝跪下,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双手一拜,大声对着季云间道:“对不起,抢了你的东西。”又膝行至老道方向重重一拜:“对不起,抢了你的东西。”

淡定如季云间也被这个大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身避过。过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东西”指的应该是宿莽,眉间皱了皱,回道:“不必。”

那人直起身来,转头问女子:“可以起来了吗?”

女子点头:“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可以了。”

寒山老道反应了过来:“你们是……”

话未出,那女子抱着的宿莽悠悠地叹出一口长气,张开眼睛,醒了。

高壮男子立即高兴的凑过去,喊道:“师弟。”

宿莽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从抱着他的女子脸上转到男子脸上,又望向不远处的季云间和老道,最后看到地上的江家女。半晌,问:“这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里?”

女子回:“我们从节南山就一直偷偷跟着你了,只是这石门镇我们进不去,就一直在外面守着,等你出来。”

男子指了指季云间和老道,回:“这两个人背着你出了镇子,然后被地上的这个人拦住,他们说话,地上这个就……”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像病了,有东西从她身上出来,瑟瑟就给你吃了,你就醒了。”

“我吃……吃了?”宿莽跳脚,指着瑟瑟:“你给我吃什么了?不要老是乱给我吃东西。”

他欲挖自己喉咙,寒山老道制止他说:“吐不出来的,你吃了江家女的七魄其一。”

宿莽看看老道,又看看季云间。季云间主动上前介绍:“这是寒山道长。”

寒山摸了摸下巴的几根胡须,甚是满意季云间没有用“臭道士”的措辞。

宿莽追问瑟瑟:“不是,为何你们要一路偷偷跟着我?江家女又为何倒在这里?为何给我吃江家女的一魄,寒山道长又为何会在这里?”他的头脑乱得很。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又回到那个墓碑庙里坐下来慢慢说。

老道先是将江家女和他自己为何出现说了一通。

宿莽一指那白面女子:“瑟瑟,你接着说。”

瑟瑟言简意赅:“那日,山门大乱,师父给我们绑了红丝。”白面男子举起手腕,一条红色游丝从他的手腕一闪而出,没于宿莽的断虹剑柄。

“这是为了不弄丢你,”瑟瑟继续:“然后让我们偷偷跟着你,帮你忙。”

“帮什么忙?”

“不知道”瑟瑟木着脸。

“那你干什么给我吃江家女的一魄。”

“不知道。”瑟瑟依旧木着脸。

“放屁,你做的事情你说不知道?”宿莽再次跳脚:“每次都这样,每次你们有什么事都瞒着我,就连和师父说话都要用隔音术。现在节南山有难,师父生死未卜,你们还不肯和我说实话?”

那两人依旧木着脸,坐在一起无动于衷,稳如泰山。

老道连忙打圆场:“说不定他们真不知道呢,你师父那德行,一向喜欢打哑谜让人猜,你又不是不知道。”

宿莽还要再骂,腰间有什么拱了拱,原是那个先前在山洞里捡的玉骨瓶,呼的飞了出来。

它在墓碑庙里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而后停在门口,被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握住了。

来人白发如瀑,一双美目眼波流转,却隐约露出铿锵之意。她握着玉骨瓶的手露出一截手腕,似莹莹发出柔光,引得人不由自主的去看。

众人愣怔间,只听得季云间重重几声咳,才醍醐灌顶般醒过来。

宿莽第一个发声:“江云书?”

江云书一笑:“白玆的小徒弟居然长这么大了?不容易啊。”

她又环视四周,手指摸上那粗糙的墓碑墙,喃喃道:“居然还能见到这个庙,我也不容易。”

寒山老道接话:“你能压制住江家女了?”

“可能能坚持一刻钟吧,”江云书拢了拢鬓发:“毕竟她刚失了一魄,而我三魂七魄齐全,怎么也是要试一试的。”

季云间不等其余人开口,抢先掏出了胸口的锁魂瓶递到江云书眼前:“释魂方法。”

江云书接过那个瓶子,掌心缓缓飘出一个阵法,笼罩住了瓶子,片刻后笑意盈盈地问季云间:“众所周知我的锁魂瓶和方法可不便宜,从不单卖,何况是克己仙尊的魂,小兄弟可准备好银子了?”

“你现在这情况,要银子有何用?”

江云书一滞,自嘲的笑:“也是。”她将魂瓶托到季云间面前,另一只手指了指宿莽道:“可是,他和你师父只能救一个,你选救谁?”

“师父。”季云间毫不犹豫。

宿莽一个踉跄,这人真真是都不遮掩一下,理直气壮的。

江云书道:“那你杀了他,我才有肉身给你师父呀。”

这下季云间犹豫了,他的手缓慢的握上六棱的刀柄,可是一直没有动做。

瑟瑟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江云书身旁,伸手欲夺江云书手上的魂瓶,却被比她反应更快的季云间一手抓住了手腕,一手扼住了脖颈。没想她早有防备,身形一矮,后面紧贴着高壮男子,五指成爪,朝季云间天灵扑来。

季云间还没感觉到女子皮肤的温度,就被铺天盖地的杀气卷得一个错身,一脚踢到男子粗壮的小腿,只感觉如精铁般,纹丝不动。

高壮男子正要再打,被宿莽控制住了。

他嚷:“事情还没理清楚呢,干什么打起来?发抖你先住手。季云间你也别伤着瑟瑟。”

发抖已经捏上季云间肩膀的手老老实实放了下来,垂首站在一旁。瑟瑟也从季云间放松的手里退出几丈开外,却突然大嚷:“发抖,抢。”

发抖的上半截身子和下半截身子以完全相反的方向扭转了一下,用和他的外表完全不相配的速度和敏捷,一把夺过漂浮在江云书掌心的魂瓶,落在庙宇的房梁上,而后从房顶的大洞纵身跃出。

待季云间跟上房顶时,他已经不见踪迹。

季云间的愤怒已经是不加掩饰了。他周身气息凌厉,眼神冰凉,一股罡风带着六棱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在了宿莽的脖颈上,甚至逼出了一丝红色的血线。

他盯着瑟瑟,一字一顿的说:“还来。”

瑟瑟后退了一步,木着脸道:“不还。”而后如一只纸鸢一样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师父说宿莽死了也无所谓,魂瓶到手不能还。”话未落,人也不见了。

宿莽看到季云间脖颈上的青筋怒张,原本贵气的眉宇间戾气逼人。他脑子飞快转着,拼命自救:“我也有红线,能追踪到他俩的位置,我保证带你去找他们。”

说罢,他唤出断虹,剑柄上一条红丝一闪,指向正东方。

“他们既要抢,就肯定是有用。有用的话暂时就不会伤克己仙尊一分一毫。我保证见到他们,一拿到魂瓶,马上还你。”

江云书也开口:“你现在杀了他也没用。你师父的释魂法,也要找他的师父白玆,你还不如带着他呢。”

季云间听到,眼里的杀意消退了一点,六棱却依旧架在宿莽脖子上:“杀了他,我一样可以找到白玆。”

“可是你不一定能找到我师兄。”宿莽见架在脖子上的刀退了力道,松了口气:“瑟瑟和发抖是我师父的亲传二弟子,也是我二师兄,他们一向为我师父天南海北各地奔波。这么多年,就算我和师父寸步不离,也是几年才见他们一面。不过我现在有红绳,自然能轻易找到他们。”

寒山老道插嘴道:“快别管那些,江云书撑不住了。”

就见江云书的脸扭曲了一下,捧着胸口,撑住墙壁,对季云间道:“你寻到白玆,他……”话未讲完,她就像被抽掉了所有生气一样,萎靡在地。

季云间奔过去,扶起她,问:“他什么?”

江云书已经闭眼垂首,嘴唇呢喃,断断续续道:“去找南洲……明珠……。”而后她突然抬头,却已然不是那个眼神坚毅却风姿绰约的妇人,而是一幅温婉恬静的模样。

她朝季云间柔柔一笑。

季云间就见她整个人发出柔和的白光,而后视野里的东西成了双层,一股魂魄被生生剥离的痛感翻涌而来。

寒山老道从季云间的背后突至,指尖在江家女的额间一点,她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呆在原地。

季云间的痛感没了,可是整个人一股虚妄感,老道的脸凑得他很近,可是他又看得很是飘渺,声音也是来自远方的,被隔离在骨头外,听得不甚真切。

老道喊宿莽:“跟上。”而后拖著季云间飞速后退,也从庙宇房顶的大洞翻了出去。

三人在夜色里狂奔。

待季云间终于回了魂,老道大骂道:“你没看江云书那个马上就要鬼上身的样子吗?还赶上去给江家女抽魂。”

宿莽问:“她真能如传闻中的,看人一眼就锁魂?”

老道呵呵地嘲讽一笑:“不然呢,你以为流言都是虚妄?经久不衰的流言必定有它经久不衰的道理。更何况,她又拿到了镯子。那可是用她自己的伏羲骨制成的。法器与主是同灵,又通灵。怕是你师父来,也得抵上七成功力才能治住她。”

宿莽咂舌。

三人不敢停留,仓皇跑出石门镇,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翻山越岭,风尘仆仆地到了天凌台地界才敢找店停下休息。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