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宝蓝色海棠纹长衫的男子站在门口。
他手中的象牙素面扇上画的一枝梨花栩栩如生,与他华丽的衣衫交映成趣。
许是这间晦涩的房间中气味太过难闻,他以折扇覆鼻,声音淡然道:“哪位是贺老板?”
贺汀怕他们发现手中的银针,连忙藏进了衣袖。
门打开后有光照了进来,贾多的身体才不那么难受了。
贺汀见来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样子,他强压住内心的疑问,回道:“我是。”
那人见他回答了,便走近了几步。
他轻笑一声,“实在是抱歉,我本只是想请二位来我府上见一面的,是我手底下的人冒犯了,他们不懂规矩,还望你们莫怪。”
贾多和贺汀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分外困惑。
“我有话就直说了,”他摇着手中的折扇,“听闻贺老板初到此地,便成功恢复了窑厂的昔日荣光。我对你的才华十分欣赏。”贺汀可不敢恭维,“这位公子你过誉了,我只是跟随我们主家的一个小商人。”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不知二位可否赏光,让我请你们喝几杯呢?”
于是,贺汀和贾多便被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
他们跟随前人的脚步来到了一个十分别致的茶室。
贾多有些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于是贺汀主动开口,“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看得出来,贺老板是个聪明人,我不跟你绕弯子,你们的窑厂,我看上了。”
“公子此话何意?”
“做个交易吧。”对面的人拿起手边的茶盏,端详片刻,啧啧两声,“俗物,怎可与贺老板窑厂烧制出的器具相提并论呢?”
“我乃恒州袁氏,袁遏声。你们自平梨小国来此,人生地不熟,想要窑厂继续做下去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与我联合。”
恒州袁氏,是恒州本土的大家氏族,虽没有大煜皇族血脉,也不任显赫官职,但正因为它是恒州本土的望族,是大煜巩固南疆的一根支柱,在本地颇有威望,所以袁氏的话语权非常大。
袁遏声,字扬之,正是袁府九公子。
“此事,我需得与我主家好生商议。”贺汀知道这其中肯定不会如他说的那般简单。
只能行缓兵之计。
袁遏声挑挑眉,“三日之后,希望二位能够给我一个答复。”
他们自官府的后门出来后,贾多摸了摸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好奇怪。”
贺汀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闻言,对上他的视线。
贾多继续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恒州袁氏,我早有耳闻,只知道他们家不任官职,可今天你也看到了吧,竟然出动了官府的人来捉我们。”
贺汀点点头,“利益勾结罢了。”
“那我们可怎么办啊?跟他们做交易,我们肯定玩不过他们的。”贾多担忧道。
贺汀叹了口气,“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看似是给了我们三日时间来思考,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们留活路。”
真真是防不胜防。“且看吧。”
贺汀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带着贾多回去了。
被袁氏盯上的他们,根本无路可退,整个恒州都是他们的地盘,无奈贺汀只得与之周旋,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新开的窑厂里袁氏是大股东。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的收益变多了。
生意一批接一批,烧制的器具也越来越多。
终于,他们同意了二人的请求,开始烧制琉璃瓶。
贺汀只能负责窑厂的监制工作,贾多则负责工艺细节的把握。
而销售烧制的器具,则成了袁遏声手下人的专属职责。
贺汀他们不知道那些器具都销往哪里,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不得不低声下气地在袁氏手里讨生活。
本想着,就这样先和他们合作,攒下一笔钱,二人好跑路的。
直到有一天,贺汀意外发现了袁氏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按照惯例,在约定的时间去袁遏声的住处对账本,领他和贾多的分成。
行至回廊处,贺汀忽然听到旁边的一间屋子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本来没打算管的,可将要走过它时,贺汀突然听到一句令他胆寒的话。
房中有人在密谈。
“那两个蠢东西怎么办?”
“杀了算了,当替死鬼。每月都得来这里领钱,脸皮真是够厚。”
贺汀目瞪口呆,他们口中的,可不正是自己和贾多吗?
替死鬼?果然是中了袁遏声的圈套。
他现在只想回去赶紧找到贾多,两人好抓紧时间躲命去。
好巧不巧,他将要转身时,撞上了身侧的人,他抬眼一看,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袁遏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贺汀只觉得那笑容太假,太可怕了。
笑容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下一瞬,就能把贺汀给拖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