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收余恨(三)

李晚书快步走向清河园的门口,思考着刚刚那人和自己说的话。

就在刚刚,沈若棋一行人放起了风筝,最后那风筝断了线,而连诺出了清河园去捡风筝。

李晚书有点头疼,很显然这小子被人坑了。

为了防止暗器或者宫内外联络消息,风筝在宫内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物件。

显然连日的忽视已经让一部人没了耐心,迫不及待想让皇上想起清河园,可怜的连诺就成了那个替罪羊。

他厘清了思绪,脑中又忍不住浮现刚刚那个人的长相,眼中不由浮上几缕思索……

到了清河园门口,不出意外地被门口的公公拦住了。

他脸上摆着不怎么用心的谄笑:“公子,还没在皇上那儿过脸之前,您得好好待在园子啊,等真成了主子,您想去哪儿都行。”

被人拦住,李晚书的脸上先是表现出是被冒犯的愠怒,眼底则暗暗泛过一丝冷光——那你倒是让连诺出去了!

他听完公公的话,抿了抿嘴唇,脸上瞬间浮上懊恼又混杂着惊慌的表情,急切道:“公公有所不知,那蠢货跑得太快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叮嘱他几句呢,只怕上面问起这事儿,责怪起公公们没看顾好我们可怎么办!”

那公公的表情登时变了,暗自皱眉啐了声,稍稍侧过身不再正对着李晚书,装作没见过李晚书的样子,袖摆下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指了个方向。

等李晚书走了,他的表情立刻变成了不屑。

还说别人是蠢货呢,被派出来做这差事,你又是什么聪明人吗?

......

这时候宫道上的人不多,李晚书顺着公公指的方向快步走着,眼睛急速在四周搜寻,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谁知拐了个弯就在清和园旁的小园子里看见了一个缩在树丛里的身影。

“小晚......”他一眼就看见了李晚书,兴奋地站了起来,刚想喊人就被李晚书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躲在这里干嘛?”李晚书走过去,和他蹲在了一起。

连诺的眼睛里蓄着一层眼泪:“我迷路了。”

......

李晚书呆滞了一瞬:“这儿离清河园就拐了一个弯。”

连诺也是一愣,讨好地点着头:“哦哦。”

他看着李晚书无奈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站起了身:“小晚哥,那我们快回去吧,我听说我们不能随便出来的。”

“不急。”李晚书按下了他的肩膀,看了眼他手上的风筝,问:“你知不知道,放风筝是犯宫规的。”

“什......什么?”连诺的脸一下子白了,身子都晃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

李晚书按着他肩膀的手稍紧了些,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问:“是谁提出要放风筝的?”

连诺摇摇头,抖着唇道:“我......我不知道,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放了。”

“然后呢?”

“然后......我也想玩一下,江略就把风筝给我了,我才拿了一会儿......线就断了......”

“旁边都有谁?”

连诺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名字:“沈若棋、曲一荻......”

李晚书若有所思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连诺泪眼巴巴地看着他:“小晚哥,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有人问起来,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的,我应该不会有事吧。”

李晚书盯着他看了会,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是啊,他们会老老实实地说不是你要放风筝,然后承认自己也放了风筝的。”

连诺正要开心地附和,听到后面面色大变,登时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倒在李晚书身上,浑身抖个不停:“那怎么办啊小晚哥!我是不是必死无疑了啊……”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撑了起来,挣扎着起来把风筝揉成了一团,用手刨着土想把风筝埋进地里:“有办法了,把风筝埋起来,他们就不知道我放了风筝了。”

“没用的,”李晚书在一旁语气凉凉:“他们之所以放风筝就是为了引起注意,宫里肯定已经有人知道清河园有人在放风筝,你跑出来的那一刻,这锅你就背定了。”

连诺这下是真懵了,大大眼睛里满是绝望。

片刻后,李晚书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过了风筝,低头对上了连诺的眼睛,神情认真地一字一句道:“连诺,从现在开始,你记住,放风筝的是我,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你出来只是为了找我,回了清河园之后,无论谁说什么,都记住这套说辞不要变。”

连诺呆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急着想抢回风筝:“这怎么行,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怎么能让小晚哥替我顶罪!”

“连诺,我既然决定这么做,一定有我的道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李晚书看着的眼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连诺摇着头不肯走。

李晚书的语气严肃几分:“你再不走,我俩都被抓了就完了,你信我,我一定好好的。”

连诺泪流满面,在他笃定的眼神中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晚书揉了揉眉心:“走错方向了。”

......

等连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李晚书抓着风筝坐在树边,安心等着人来逮他。

他之所以帮连诺,除了不忍心那个憨货受罚外,更多是为了自己。

放风筝这件事本身可大可小,在没有造成什么后果的情况下,等宫里查清他手里这个只是一个简单的风筝,他不会受什么重罚。

那么对于一个刚进宫,还不确定能不能留在宫里的的人而言,如此不安分守己,最适合的惩罚当然是——逐出宫去!

光是想到这几个字,李晚书就全身都舒畅了,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他宝贝地攥紧了风筝,准备着一会声泪俱下、悔不当初的表演。

******

不远处的假山顶亭子里,两个伫立的人影静静看着此处,已站了好一会儿。

在看到连诺着急忙慌地跑来捡风筝的时候,站得靠后的那个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这傻子,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看着连诺因为迷路而手足无措地蹲着躲起来时,他似乎都懒得再看了,一脸嘲讽地说了句:“章垚该不会收钱了吧,这哪里像了?”

“手。”

另一人突然出了声,他一愣,向连诺的手看去,随即腹诽道,隔了那么远,到底是怎么把手看清的。

就在他往前探了探想看清楚些时,身侧的人的呼吸骤然变重了,连身形都僵硬了一瞬,紧接着猛地上前一步按上了亭子的栏杆,坚固的栏杆立时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

叶述面上一惊,连忙侧头看去,只见身边的人死死盯着连诺的方向,面上血色尽褪,睫毛微微颤动着。

“将军,你......”

察觉到什么,他倏地转过头,下一刻眼睛见鬼似的瞪大了。

那处多了一个人,正蹲在连诺身边,低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叶述惊呆了,右手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剑,这一刻他甚至想拔剑冲下去,看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好在那人抬了头,看到他的脸后,叶述长长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往旁边看去:“将军......”

被称作将军的人显然也已经看到了李晚书的相貌,错愕过后便是一错不错地盯着看,眼底渐渐浮上些许茫然。

过了许久,他收回了视线,道:“这段时间看好清河园,在他们离宫之前,别发生任何惊动皇上的事。”

叶述抱拳:“是!”

......

李晚书终究没能等到来逮他的人,一队巡逻的禁军从他身边经过,二话不说收走了他的风筝,他两手空空地等了会,只能又回了清河园。

走到清河园,又被一直等在门口的连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搂回了怜水小榭。

风筝的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被人被惩处,甚至没人再提起。

李晚书深觉可惜。

******

夜晚,流光殿正殿,烛光下一袭月白长衫的人正在看奏折。

他看奏折的速度很快,几乎打开撂一眼就有了定夺,随手往外一丢。

书案旁边站了一个人,认真细致地禀报着今日清河园发生的事。

他手上不停,依旧是一本又一本地翻着奏折,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直到林仞说完了,他低着头又丢出去一本奏折,笑着问了句:“所以,那个替罪羊躲了多久,祁言就在那看了多久?”

林仞一愣,完全没想到他忽略了清河园有人恶意生事、祁言插手内廷事务这两个大问题不管,而是出乎意料地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因为他说谎了,放风筝的替罪羊和后来祁言看了很久的不是一个人。

他说服自己,不要紧,那个人的脸不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喉结动了动,嗓音有些干涩,刚想开口......

“看来章垚的差事办得很不错啊。”

面前的人把最后一本奏折随手丢在了一堆奏折里,惬意地往后倒去,靠在了椅子上,语气听起来愉悦,脸上却并无多少笑意。

“三日后,设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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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绿我那俩人都疯了
连载中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