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整座城市逐渐归于静寂,某栋大楼的楼顶上却接连不断传出惨叫以及铁栅被碰撞时发出的、伴随着咯吱声的闷响。
舒紫衣踩住脚下男人的一条腿,抓着他的头发、拎起他的脑袋,迫使他直视自己。
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对方倒是先开腔。
“枪疯子,那小妞给的什么价让你来搞我?”见舒紫衣不回答,男人偏过头啐出一口血沫,青一块紫一块的面上露出饱含恶意的坏笑,“不会又是免费吧?你这么喜欢当龟.男,不会上辈子就是龟.公吧?你女神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又是打装备又是送时装的舔,你还不知道吧?你舔.的.那妞早就让我.玩.透了,你别说,那小妞屁股的手感真不错,在床上那叫一个放.荡,我抽得手都酸了,她还在那叫□……”
舒紫衣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类骚话她已经从这人口中听过太多次。一看他这样,便知这人已经沉浸在下流幻想中,不知天地为何物——所以说,磕她和这人死对头文学的究竟是脑子里有什么坑?这等三观不合、五官不对称的东西,不赶紧搞死他,还准备留他给自己拜年吗?
她枪口下移,然后扣动扳机,算是给这人再补一发[技能封印]。
一滩血肉在男人腿间铺散——他引以为傲的尊严象征被轰得粉碎。但遭受这等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竟硬生生咬紧牙关,只从鼻腔间发出一声闷哼,硬是不肯在舒紫衣面前哀嚎示弱。
殊不知,舒紫衣简直爱死了他这副硬气模样,她调转枪口,贴着他髋部两侧、髂骨的体表突出点接连两枪,将他两次的髂骨连同下面的股骨大转子、股骨颈一并轰得粉碎。
这样他就没法用两条腿跑路了,想求生,就只能用技能。
“现在我们之间可以好好谈谈吗?”她蹲下来,诚恳地发出谈话邀请,“你之前说有副本信息,详细说说看,是进入副本的前置任务么?”
“疯子……我□你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他向舒紫衣竖起中指,嘶声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有种就杀了我,你敢吗?这可是现实世界,杀人犯法!要是我今晚没回去,你就玩完啦。”
“多谢提醒,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舒紫衣诚恳地道谢,她一仰手,从储物空间里召出一把短杖。
向里面输入魔力后,短杖立刻像电烙铁一样红温起来。
“专门为你打造的,喜欢吗?”舒紫衣用两指捏着还在升温的短杖,悬在男人腿间血肉模糊的伤处晃来晃去,“我每次听你说话的时,都会产生把它塞你嘴里的冲动。多谢你刚才提醒我,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你那个地方现在没有游戏保护这回事。”
男人脸色大变,手脚并用地试图逃离,但被舒紫衣一脚踩住。
“枪疯子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在男人声嘶力竭的惨叫中,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
舒紫衣好整以暇地将短杖往深处踢踢——她这人向来很有分寸,至今为止给这人造成的都是喝瓶回血魔药就能搞定的小伤,还特意选择多个部位让他痛一痛,以免浪费魔药“全身修复”的效果。
“你不是总爱说说‘两腿□□□□就是给人□□’么……”舒紫衣将人拎起来,恶狠狠逼问道,“我用这玩意怼你的腚.眼.子也算是成全你了对吧?啊?说话呀,你不出声是因为天生不爱说话吗?”
“我□你的……”男人痛得泪流满面,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骂着脏话。
直到此刻,他才想来这人在游戏里“枪疯子”的外号是怎么来的,一是因为这人玩的是魔械,二是因为这人在游戏里的表现得就像个易上头的疯汉。
“说吧,你的现实身份、身份证号,最近祸害了几个女的,怎么犯的案。”舒紫衣拿出录音笔,怼在他嘴边,手中的枪械直顶他脑后,“我知道,烧伤后焦化的地方会失去痛觉,确实,你可以赌我的子弹,或者赌我有没有给这件武器加上外扩功能。”
男人口中脏话倾泻不休,让舒紫衣彻底没了耐心。
“既然你不说,那就换个话题。”舒紫衣说着启动了短杖的外扩功能,在男人断断续续的痛呼中,她继续发问,“你是用什么手段、怎么确定这里有任务的?你口中的任务和出现在现实中副本有什么关系?”
男人突然咬紧了牙关。
“原来你也在打这个主意,那你可以死心了。这种宝藏消息绝不会在明面上流通,现在你只能从我这里打听,想知道吗?”他面上是扭曲又疯狂的笑容,“……你现在跪下来给我道歉,再公开说你是龟.男,说不定我还会考——”
他话音一顿,身体近半没入影中,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的匕首,回首割向舒紫衣颈间。
暗影刺客进入潜影状态后能免疫外界一切攻击,而[技能封印]的效果会因叠加刷新时间而削弱,他之前一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这个能将枪疯子一击毙命的机会。
“枪疯子你去死吧,哈哈哈——”
在男人癫狂的笑声中,舒紫衣如一缕清风般撤到安全距离,紧接着,一团炽热的烈火在男人的影子中爆开,腾起的火焰瞬间将他的身影吞没。
舒紫衣单手持械,平静地瞄准他的脑袋。
砰——
男人的半边身体倒在火光中,身下原本动荡的影子突然骤缩,连同他还潜藏其中的半边身体一同消失。
仿佛玻璃破碎四散的炫目光效中,升腾的火焰和游戏角色一并消失,只剩半具血淋淋、面目模糊的尸体被留在原处。
舒紫衣起初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那一击根本不足以取人性命,打在游戏角色头上、哪怕爆头也只能扣三分之一的血,短杖中的炼金火焰带来的[灼烧]效果也不致命——她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番凶险的缠斗,结果就这,双方都还没拿出神之领域的玩家该有的水平,战斗就结束了。
暗影刺客死于自己的[潜影]技能,这听着就像个笑话。
只能说游戏角色在登入现实后失去了原来的超人体质,被迫适应现实世界的规则。
她耳边响起一连串的叮咚声,登入游戏角色后被自动收入空间的“变身器”手机自行跳出来,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的文字。
先是恭喜她在现实中杀死玩家,接着向她说明本次战斗的收获,并提醒她及时将收获放进[背包]。
首先是必掉落的角色账号卡,上面的备注提示她今日有三次抽取其[背包]中所有物的机会,或是可以在“变身器”中登入该角色,然后是两个预热礼包和一条湿漉漉的黑色蕾丝……内裤。
舒紫衣连忙将这条脏东西弃置掉。
这个角色她绝不会在自己的“变身器”中登入,还是拿来当“每日盲盒”抽着玩吧。
一是她一看这角色就恶心;二是这人背后有组织、有公会,使用他的角色有暴露风险,不划算;三是她没玩过暗影刺客,哪怕暗影刺客是隐藏职业,对她的帮助还不如魔械师大。
解决当日心腹大患后,她从楼顶一跃而下,半空腾跃、转体、受身落地,像一只灵巧的柴郡猫,安稳地落在汉堡店后门。
来都来了,能找点线索也不错——虽说她也在等着其他玩家去副本里“趟雷”。
她检查了身上的装备,又给随身装配的“幻形”咒术石里充满魔力,这才轻手轻脚地从虚掩着的后门潜入后厨。
后厨一片狼藉。
白色瓷砖地面上沾满黑乎乎的脚印,染血的编织袋被扯得支离四散,料理台周边的地上更是铺着一层薄薄的红白混杂的新鲜肉沫,看着像是有一位暴躁的厨师刚在这里大力剁过肉馅。
舒紫衣忍不住皱眉,这何止是卫生条件堪忧,简直是根本没有卫生可言。
她继续往里面走,路过冰箱便轻轻打开,查看里面贴着肉饼标签的盒子。
肉饼盒上有猪肉饼、和牛肉饼、混合肉饼之别,但实际内容物——舒紫衣仔细检查后发现,都是同一种红肉,只不过是其中混合的黄白脂肪碎粒的量有差别。
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正常。
舒紫衣走进门上写着“备料室”的房间,屋内地上扔着几件男士衣物,还有和厨房里一样的玻璃丝编织袋。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她在屋内的货架上又翻了翻,除了大量的凤梨罐头外一无所获。
她有些烦躁。
她那对家虽然是个满嘴黄腔的烂人,但游戏水平绝对是高玩级别,尤其是在任务探索这块,舒紫衣虽然唾弃他的人品,但也承认,他盯上的地方绝对有问题。
问题就是她找不到能证明这家店有问题的线索,汉堡店是肉料汇集的终点,上游的屠宰和剃肉并不在这里进行。
她又去员工休息室和经理办公室转了一圈,但一无所获,只在临走时发现某个编织袋上印着某家化肥厂的名字和商标。
舒紫衣离开后用手机搜了一下,发现那家化肥厂距本市足有二百多公里。
开在市内的汉堡店,每天往返近五百公里去市外的乡镇上进货肉馅?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她放弃了。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有些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舒紫衣操作着游戏角色回家,到家后她第一时间冲了个战斗澡,又给自己充了整整一升的浓缩速溶咖啡。然后她窝在客厅里,靠咖啡、拉片和手游续命,硬生生熬了一整夜。
天光大亮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汉堡店的员工根本没来找她。
她让一个小怪给耍了。
……
黎明刚至,幸福佳苑小区内的犬吠声此起彼伏,往日里安分睡懒觉的宠物狗们仿佛染上群体性癫狂,纷纷在家中朝着门外狂吠不休。
十分钟,又十分钟过去,终于有人忍不住,愤愤不平地走出家门。
他要去楼上砸门。
楼上养的那只哈士奇总在家里跑酷也就算了,如今才刚天亮就在呼号,他已经忍无可忍。
他刚走过拐角,一双冰冷的大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嘴,紧接着兜头罩上来的是粗糙扎人的玻璃丝编织袋。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里。
不断有人或是因为宠物吠叫,或是因为周围邻居家里的巨大噪音,总之是出于其他原因,在黎明时分——这个让人困顿的时间点,在家人困乏的呓语中离开家门,然后一去不复返。
再然后,时间来到七点。
灰白色的送货车停在汉堡店后门,面色青灰的员工从车上下来,打开货车后门,同不知何时回到汉堡店的员工一起,将被填塞得鼓鼓囊囊的玻璃丝编织袋从货车上卸到后厨。而在后厨,系着脏兮兮围裙的秃顶厨师已经嚼着槟榔开始工作,他歪着头、动作迟钝地扯开编织袋,将里面的红肉馅捧出来一点扔在盆内,又颤着手去扯另一个编织袋——里面装的是黄黄白白的脂肪碎丁——他随手舀起一捧,甩进桶里,摇头晃脑地开始搅拌。
很快,就会有客人被吸引走进来,点一份汉堡,然后,晚上又会有新的“肉”被进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