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上午，唤醒舒紫衣的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客厅里叫得歇斯底里的手机。
“喂？”她很不高兴地接起电话，甩出一连串质问，“我经纪人去哪了？你不打他电话问，打我的有什么用吗什么？打不通？那你找我有什么用？”
说完她直接挂断电话。
没有傻逼打扰的美好清晨就这样完蛋了。
她抓抓头发，在沙发上坐下来，习以为常地拿起娱乐机，才发现这部手机已经完全失去了它往日的功能。
昨天被下载进《二重》的应用程序后，手机里面的其他应用被自行删得格外干净，只剩《二重》官方logo的图标嚣张地挤占了屏幕正中央的位置。
她登进去，发现游戏里的通讯功能已经被移入应用中，只是“好友”和“世界”通信栏内都是一片空白。
舒紫衣转手拿起工作机，进入游戏圈的话题帖，在上方搜索栏里分别输入“二次重生”、“游戏不对劲”、“登入现实”。
搜到的帖子一堆，她一个个看过去，才在最下方一个没什么热度的帖子里看到意思相近的内容。
【在这里建个群，只接受收到过官方来信的《二重》玩家，本帖禁止点赞，禁止外传！】
舒紫衣复制下群号，熟练地去对应社交软件切换账号，再搜索群号入群。
四个审核问题，全部同官方邮件的内容相关。舒紫衣挨个回答完，界面跳转，显示正在审核中。
她便转去刷热搜。
公司里发生的事情还没被爆出来，热搜里尽是些没营养的内容，她没看几条就觉得无聊，退出去开始给自己点外卖。
门铃突兀响起的时候，舒紫衣正要下单。
她起身走到门前，打开电子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警服、人高马大的男人，齐刷刷掏出警员证往猫眼上一按。
“舒紫衣女士是吧？你涉嫌与一起杀人碎尸案相关，现在我们要带你回去调查，请把房门打开。”
舒紫衣第一反应是经纪人的尸体被发现了，正惊讶于公司的能量之大，随即反应过来。
不对劲，有问题。
她将防盗锁全部扣死，退到沙发前，迅速抓起手机报警，然后隔着房门同外面周旋。
“在要求我开门之前，请你们先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是给你看过警员证了吗？”外面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人甚至出言威胁，“快开门，不然我就让所有娱记都知道你涉嫌杀人。”
“不够，证件不够证明。”舒紫衣在门内喊道，“报警员号。”
门外的人骂了句脏话，很快报出一串数字。
“另一个呢？”
又是一串数字。
舒紫衣将手机放在耳边，快速将自己的住址和门牌号告诉对面的接线员。
“我知道了，女士，这边已经出警。请您寻找安全的地方藏好，并保证通讯畅通，同时切记不要给任何人开门。这边出警人员的警号请您记录一下，如有问题，随时核对……”
舒紫衣记下接线员给她的警号，却没手机中的报警通话挂断。
门外的两人见她久久不开门，便将防盗门拍得咣咣作响，边砸还边喊，“舒紫衣，你涉嫌杀人、绑架，还不快开门。开门！舒紫衣，你这是在拒捕！”
舒紫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的另一只手紧握着“变身器”，随时准备和外面的人鱼死网破。
反正她是宁愿见法官，都不要见法医。
只是外面这两人喊的内容如此有针对性，理由如此正当，找上门的时间点又这么巧，毫无疑问，是有人早就盯上她了，目的很有可能就是绑架，然后抢夺她的游戏角色。
舒紫衣沉着脸，反复思索除经纪人之外还有谁知道她玩《二重》，并且这人还知道她是进过神之领域的玩家。
她一时没有头绪，干脆进厨房，用橱柜里的白糖存货熬了一锅浓稠滚烫的糖浆。
就在她熬糖浆的功夫，门外的两人已经拿着工具开始撬锁。
听着防盗门的锁栓在晃动中不断发出的响声，舒紫衣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
她这防盗门花了一万多大洋，商家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这门绝对结实，一般的小贼轻易撬不动它，结果在门外那两人手上还没撑过两分钟。
防盗门锁发出一声弹响，门上的
在等待糖浆熬好的间隙里，她企鹅群
是欢迎她入群的。
聊天群的群名平平无奇，群内发言的用户清一色是匿名。看得出来，这帮人之间毫无信任。
“游戏降临是越来越嚣张了，昨天娱乐公司也出事了。”
“正常，没理由单独放过内鱼。”
“那个公司里面肯定有玩家，只要严查幸存者，很快就能抓出来。”
“内鱼的可别来沾边了，我可不想被一块拖出去。”
舒紫衣眼神放空，岂止是她，玩家们的信息早就在买设备的时候被交易得满天飞了。
这时她突然反应过来，对面不一定、甚至不需要知道她的游戏角色，只要单纯地针对《二重》的玩家进行劫掠就好——《二重》是全息游戏，有账号卡和登入设备需求，在购置过程中玩家不可避免地会留下个人信息，中间配送又经历过那么多环节，很轻易就能套来买家的详细信息。
“从加群这天起，大家就被捆一块，不管谁被官家揪出来，大家都一样玩完。”
“那照你说的，这个群就不该存在，大家一言一行都被官方监控着呢。吃里爬外的东西，建群本意是让更多人知道应对策略，不是让你玩D争的。”
眼看群内气氛越发焦灼，群主不得不出来发声。
“新来的看下群文件，本群是自由聊天群，可以但最好不要讨论游戏内容，也不要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账号信息。群内老成员也注意，不要聊时事相关内容，也不要吵架，其余随便哈。”
舒紫衣迅速点进群文件，里面唯一的文档中记录着群内玩家总结的怪物出现规律——简单来说，怪物入侵只会在玩家附近刷新，频率未定，强度极低。目前最强的也不过是游戏副本中二十级的小怪，属于是哪怕生活职业玩家，只要努努力就能干掉的程度。
此外，现实世界偶尔也会出现和游戏内外观一样的副本入口，群主整理了相关地点所在，又特意注明：当入口被玩家发现后，有《二重》logo的应用会在“世界”里通知副本所在城市内的玩家前去挑战副本。但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群内绝大多数的玩家都会对副本通告置之不理，就算真有人去通关了副本，也不会将所获奖励四处公开。
防盗门锁发出一声弹响——那两人开始撬锁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响起一声暴呵，“干什么的？双手抱头蹲下。”
是物业保安，听声音不像只有一人，像是保安队集体出动。
舒紫衣居住的小区里住着不少艺人，小区的保安们见惯了多才多艺的私生饭，面对这等冒充警察的劫匪完全不虚，挥舞着警棍同其对峙。
“放屁，你说逮捕就行吗？拘捕令在哪？拿出来！”
“还有警号，报上来！”
“谁放你们进来的？买身制服穿上就敢伪装警察……”
一群人吵吵嚷嚷，数分钟后，真正的警察带着武器冲进现场，将两人拘捕归案。
舒紫衣听着门外的动静解除变身，她打开房门时，犯人已经被带走，保安也被遣散，门外只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在等她。
“女士您好。这边需要您配合着做一个笔录，您看是跟我们一块回去，还是您自行来我们警局做笔录。”
舒紫衣看看身上轻薄的睡衣，示意对方稍等，“我跟你们一起，麻烦等我一下。”
她迅速回卧室换上一身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带上棒球帽和防哂口罩，拿着手包，全副武装地挤上警车，跟着警队一块回去。
……
等做完笔录、离开警局时，已是下午两点。
舒紫衣饿得两眼昏花，走在街上闻到煎牛肉的味道，便迫不及待循着味道进店。
这是一家网红汉堡店，主打售卖手工牛肉汉堡，生意异常红火。
舒紫衣看着推荐菜单里的和牛凤梨堡和双层芝士牛肉堡正犹豫着要选哪一个，面前的菜单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身材高壮的汉堡店员对她咧嘴一笑，焦黄歪斜的牙齿上沾着一块萎黄的菜叶。
舒紫衣有点倒胃口。
不等她开口点餐，这店员突然极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开口便是，“排骨很漂亮，香气也不错。开个价吧，我今晚就来找你。”
这打哪冒出来的精神病？
舒紫衣简直目瞪口呆。
她当即放弃点餐，快步离开。汉堡店的经理见状追出来想要道歉，但她脚步飞快，动作又灵活，没几下就将人甩开。
躲开门店经理的纠缠后，舒紫衣在监控死角里拨打了市场监管局的电话，以“店员言辞骚扰女性顾客”为缘由投诉了该汉堡店。然后她去旁边的饮料店买了一杯蔬果汁，边喝边观察进出汉堡店里的顾客。
她的目标是那些进店不久就空着手出来的顾客。
大约十五分钟后，她等到自己的目标。
一对母女从店内冲出来，经理紧随其后，上前拉住了其中头发半白的老太。
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当场抡起手包痛击经理的头部，同行的年轻女士也上前帮忙撕打。一番混战后，老太一手叉腰，堵在店门口，指着狼狈退进店里的经理痛骂。
这场面看着实在大快人心，汉堡店门口很快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舒紫衣混在其中，她走到那位年轻女士身边，借口是市场监管局的暗访人员，将这对母女带到一边。
“是这样，我们之前接到多起关于刚才那家汉堡店的举报。请问您刚才是受到了男店员的言辞羞辱吗？”
“我来跟你说，”老太太还在气头上，“里面那个死肥猪，他张口闭口就是出来卖的。这什么玩意啊，你说说？我看他才是出来卖沟子的，就那满身肥猪肉，棍子捅进去都打滑！”语末她语气一转，指着自己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他骂你，你不知道回嘴啊？等谁来给你伸张正义呢？他骂你你就骂他，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年轻女士被老太太骂得不敢抬头。
“那个，”舒紫衣都有些害怕被波及，“此外呢？他还说了什么？”
“pork”年轻女士说，“但只针对我，说我身上有猪味，能做培根。”
对方冷静理智的态度让舒紫衣省心不少，她继续发问，“那他有没有说过‘晚上来找你’一类的话。”
“有，不然我妈不会这么生气。”
“好的，打扰二位了。”舒紫衣拿出一张提前写好的白卡片，交给年轻女士，“如果您还注意到有什么——”
“有。”年轻女士说，“他不止对我这么说。我排队时有个很高的男的好像也因为这个跟他发生过口角。”
舒紫衣一愣，她原以为那个店员只敢欺负入店的单身女性，没想到连高壮的男人也不放过。
“然后呢？”她追问道，“那个男的没揍他吗？”
“没打着，老板上前劝架，说给他免单，那个男的就接受了。”
情况有变。
舒紫衣正准备结束对话，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阿姨，这里是市场监管的暗访举报吗？我能加入你们吗？”
说话者是一名高中生，他指着自己，一脸哀怨，“阿姨，我是一名未成年的高中生，我进店想买汉堡，却被对方言辞羞辱，他叫我‘嫩猪’，还说今晚来找我，要把我做成猪扒。这分明是在威胁我的人身安全，而门店经理竟对此事置若罔闻，仅仅是让那个店员向我口头道歉了事。我拒绝接受这种处理方案......”
舒紫衣已经听腻了这种事，“你有听这个店员跟别人说过这种话吗？”
高中生想了想，回答道，“有。他跟挺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我当时听得还挺清楚。”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离开队伍……”舒紫衣注意到问题，她调整语言，“几位当时都听到过这种言论，为什么不当场离开？”
“因为排了很久吧。”
“来都来了......”
“你呢？”舒紫衣问高中生。
“我想着忍忍就过去了，但其实我还真不饿。”高中生抓抓侧脸，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吃汉堡。阿姨你应该也有过那种时候吧？就是一闻到吃的的味道就莫名想吃，肚子不饿也想吃。”
舒紫衣赶紧给他发了一张白卡，让他闭嘴。
“几位如果后续受到商家的骚扰，请打这个电话联系我们。”
三人接过卡片便同她道别。
舒紫衣目送三人远去，摘下帽子擦掉额头上。她拿着帽子在颈边扇风，边扇边感叹做好事真不容易。
她现在就希望这事单纯只是男店员嘴臭，别是真和游戏里的哪类副本扯上了关系。
她正胡思乱想着，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小丫头，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成年了么？就装成大人的样子来找任务。”
同时，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来，封死了她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