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绥赶到地牢前时,里头浓烟滚滚,已有不少翎影军负伤从中跑出,还有一些翎影军是负责守在王府四周,彼时已将地牢出口团团围住。
“是火?”他眸子一眯,眼中危险之色陡然升起。
“禀殿下,不是火,是毒烟!”有翎影军道。
蔺绥神色难得沉重,一双黑眸阴沉冷寒,举目望向四周。
毒烟一起,翎影军已快速将永昭王府围住,现下地牢内的人已全部撤出,而其中,不少翎影军都受了伤,想来是劫狱之人所致。
“人呢?”他冷声道。
四周明眼人都知道,永昭王这是动了杀心了。
“出事后,属下已命翎影军将王府上下团团围住,现如今人应当还在府里。”
“地牢中的人可都在?”
那名回话的翎影军吞了吞口水:“邓立群不见了。”
此话一处,四下一片寂静。
云羁感到身边的人气场骤寒,压迫陡袭,紧接着,他腰间佩刀被抽出,再抬头时,长刀已被蔺绥拿在手中。
青年提着刀,步履稳健,踏雪而过,却一步一步,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四周灯火幽晃,随风而起又随风而落,擦拂过缠着银蟒绸布的雁翎刀。
“莫风。”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云羁蹙眉道。
“云大人。”那名回话的翎影军上前。
“这贼人敢擅闯王府,还劫走了邓立群,功夫了得,你带一部分人去府外守着,连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吩咐剩下的人,将地牢中残余的毒烟清除,看好里头关押的人,至于那些受伤的弟兄,着医者来医治。”
“记住,大夫要找信得过,嘴巴严的。”
“是。”
莫风领命,转身吩咐去了,云羁则带着小部分人,连忙跟上蔺绥。
好在永昭王府中家丁少,又无婢子女眷,场面很快就稳下,其余人也被保护在房内未经允许不得出入。
这一夜,大雪转小,飘絮依旧,永昭王府中灯火通明,火把燃起,身着清一色窄袖鱼鳞软甲的府兵们严阵以待,身形藏匿在黑夜里,目光锐利,皆是不约而同地提起精神死死盯向王府。
朱墙飞瓦边,更是架起了箭矢,幽冷雪夜下,利箭寒芒气势逼人,险象四伏。
“殿下,王府四处都已搜查过,现如今只剩下书房。”
府院中雪花飘零,在石板地上积起一层薄雪,火光映夜下,一队精兵静静屹立于其中,在他们前头,黑衣青年提刀站立,俊美的眉目清寒肃杀,难掩冷厉。
在他身旁,云羁抱拳道。
那便只会在书房了。
见蔺绥隐有进去的举动,云羁道:“要不然还是属下带人进去搜吧?”
“不必。”
半垂着眸的青年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本王要亲手抓到他。”
未点灯的书房里黑暗一片,只有外头的朦胧火光透过窗楣映进,落在寂静的案头,洒下一片斑驳阴影,如同夜行鬼魅,危险的气息随着屋中人的呼吸一点点起伏。
卧在桌案下的邓立群吞了吞口水,好在他生得身形矮小,躲在这桌案下还算合适,若是换个魁梧猛夫,怕是这桌子都要挤散架。
他双手依旧被缚在身后,彼时有些艰难地抬头,借着那点残光看向面前黑影。
“恩人,永昭王回来了,惊动了他我们怕是难出去。”
那是一道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身影。
那人从头到脚,无一不被斗篷罩住,邓立群只见过“他”的眼睛,和听过“他”的声音。
那是一双透亮,却冷静如寒冰的双眸,锐利如刀刃,只一眼便能将人开膛破肚般骇人,就连声音也是压沉的。
以至于邓立群根本分辨不出,眼前人到底是男是女。
为了活命,他只好事事配合,一声声“恩人”叫着。
“闭嘴!”
斗篷下的秀丽眉头皱起,紧盯着窗外动静的目光一松,不耐地瞪向他。
下一秒,邓立群果然安静。
他方才可是被这人一路从地牢中带出。
那疾跑在毒烟中,面对翎影军面不改色,手起刀落的模样,邓立群可是亲眼领教过,他实在不敢惹这等人物。
青禾见他终于闭嘴,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心头却还是有些烦躁。
其实邓立群说的没错,蔺绥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就差一步,她就可以带着邓立群逃出生天。
现如今给了蔺绥和翎影军反应的机会,他们定会提起万分的警惕,想要趁其不备,再借毒烟巧攻俨然不行,得想个别的法子……
忽然间,青禾不知想到什么,眸光一亮。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由外踹开,四分五裂地倒在地上,风雪裹挟着冷意猛然窜进,屋中光意明亮一瞬,大致能看清屋中陈设——以及门边的那道挺拔人影。
青禾给邓立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的头塞入桌案下,自己则跨前一步,站到屏风后,借着屏风掩住身形。
她的目光穿过风吹涌入的雪屑,落在蔺绥手中的雁翎刀上,眼神微变,右腕悄然扭动,正要先发制人时,青年仿佛多长了只眼睛,周身寒厉像极了地狱爬上的恶鬼,无声一笑,带着杀气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这来。
青禾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侧身一躲。
果然——
刹那间,只听“哗啦”一声裂响,锋利的刀刃已划破屏风,刀面带出的寒光就映在青禾眉眼间,与她不过咫尺!
两人对搏的杀意都在一瞬间爆发,刀光剑影间,四周的空气僵持不下,在寒冷雪天里绷直成线,隐隐有着断裂之势。
而断裂之下,必将溅起惊骇血水!
听着前头传来的打斗声,躲在暗处的邓立群害怕地缩了缩头,心里早已将各路神仙都拜了个遍,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好叫蔺绥无法察觉。
但很可惜,他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察觉到蔺绥发现了桌案下的异样,青禾眉头轻皱,指尖薄刀刺出的速度加快,左手则横侧成掌,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制衡住眼前青年。
原本雅致好看的屏风已被他们扎破得千疮百孔,发现对面黑衣人有意在阻挠他,蔺绥嘴角笑意勾起,更加笃定邓立群就藏在桌案下。
泛着寒光的雁翎刀刺透屏风,从青禾腰边擦过,青禾咬牙躲避,右腕迅速用力,在刀锋再次袭来,刺入她肩膀血肉的那一刻,她手中的柳叶刀也没入了对方肩头。
感受到衣裳下,汩汩热流正从左肩冒出,她忍痛抽身,飞身一踢,带着力道将屏风狠狠踹向蔺绥。
很快,屏风边缘的木头应声而裂,被人从中劈开。
没了屏风的遮挡,对峙已久的两道身影终于明晃晃地暴露在对方视线里。
外头雪粒不断卷入,牵动着屋中涌动的暗流,带着寒意擦抚过彼此浸血的刀刃。
昏暗的光影下,他们对立而望,皆是看见了对方眼底势在必得的杀气。
“大费周章,没在书房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吧?”
蔺绥侧眸,看了看自己右肩漫出的血迹,他啧了一声,继续轻笑道:“你功夫不错,可惜,偏偏不该到本王的地盘上动手。”
“永昭王殿下的功夫也了得,可惜,偏偏不该与我作对。”
对方声音,倒是陌生。
听到此话,蔺绥仿佛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手指擦过雁翎刀上血迹,若有所思地扬眉:“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般对本王说话了。”
“这朔安城中,想要本王命的人不少,在背后恶语咒骂的更是不少,但他们都没胆子说出这般话……很多年前,倒是有一个。”
“不过,他已经死很久了。”他笑。
“丰阳侯世子?”对方丝毫不惧地看过来。
蔺绥一愣,唇边笑意慢慢扩大,那张出色得过分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更显勾人夺色,可配上他手中带血长刀,竟无端显得诡谲妖寒。
青禾故意激怒他,冷声一笑:“看来当年丰阳侯世子说的或许没错,否则,殿下又为何生怒杀人?”
“没错?”
不知想起什么,对面青年笑意一僵,目光陡寒,眼神中似乎有什么悄然变了,变得更加幽深暗沉。
“那你,便下去陪他吧。”
淬着寒意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室中响起,蔺绥眸色冷冷,手持雁翎刀却未见动。
青禾似明白什么,斗篷下神色一沉,看向自己肩头。
鲜血在黑衣不显,可借着一点微光,她看见滴落在地的血滴,带着淡淡的黑色。
刀上有毒。
她嗤笑出声,眸中没有害怕,反而多了几分坦然。
当青禾正要抬起头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破空疾风,有什么正朝她身后飞快掠去。
糟糕,中计了!
她转身,敏捷地飞身而上,抢在蔺绥前一步将邓立群从桌下拽出护在身后。
“你若想让外面翎影军都活命,就放我们走!”
估计着时间,感受到喉间渐渐漫上的腥甜,青禾已经没了耐心,她厉声道。
蔺绥闻言,没有动,只是冷眼看向她。
外面的翎影军,有很大半都是守在地牢四周的,自然受了那毒烟的影响,否则也不会给青禾孤身一人就劫人的机会。
蔺绥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危险的眸子微眯,视线落在她的肩膀处,淡道:“你若想活命,就将邓立群和解药一同交出来。”
他本以为告知对方刀上有毒后,对面会忌惮些,却未曾想,一声冷笑从斗篷后溢出,带着讽刺。
“不巧,我从不在乎自己的命。”
又是差点杀死对方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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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劫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