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天言戴着口罩在贵宾室候机。
陪同进组的生活秘书小文姗姗来迟。他拎着一个小包，气喘吁吁地出现纪天言面前：“言哥，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说完很小心地看了眼纪天言，他是第一次跟纪天言进组，担心纪天言会生气。
“没关系。”纪天言温和一笑，口罩上方的眉眼弯弯。
“言哥，你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脾气特别好！”小文松了口气，一屁股在纪天言身边坐下，双眼冒星星，“我来帮你补个妆吧，说不定有接机的粉丝要拍照呢！”
纪天言哭笑不得：“不用，我今天没化妆。而且，我没有接机的粉丝。”
小文先是一愣，表情变得沮丧，紧接着又振奋起来：“没关系，哥，我相信你一定会火的！”
风风火火的样子让纪天言觉得很有意思，他笑着应了一声，“好，我努力。”
“哥，不化妆的话，要不我给你敷个面膜？”小文仍未死心，打开随身的小包，里面满满当当的化妆品和护肤品，“飞机上多干呀，等下飞机人都要变成木乃伊了。”
琳琅满目的产品提醒了纪天言另一件事。他拿出手机，像完成家庭作业的小学生一样认真罗列了自己用的护肤品清单，附带详细的使用说明，发送给周秘书。
思索片刻，纪天言又加上一句：【如果闫总需要的话，我寄一套过来？】
以闫越的高傲，纪天言笃定他不会接受。
“言哥，你在给谁发消息啊？对象吗？”
“咳、咳。”
纪天言被呛住，脑中出现闫越冷漠的脸。他摇了摇头，“是得罪不起的祖宗。”
抵达影视基地，纪天言没时间休息，快速调整状态开工。
这部剧的女主角是实力派小花许幼宁，男主角是最近很红的偶像宋昆。许幼宁和纪天言有过合作，关系还不错，在片场见到他，很热情地打招呼：“哈喽，天言，好久不见，没想到他们拉你来救场了。”
“也不能说很久没见。”纪天言微笑着说，“我昨天还在机场还看见了你的新电影预告和广告。”
“哈哈哈哈。”许幼宁对这样的恭维很受用，她刚做完造型，便把身边的化妆师指给纪天言，“让雅雅帮你弄一下底妆，她手很巧的。上了底妆再做造型更快。”
剧组里一般只有主角才有专门的妆造人员，其他配角都得排队化妆。纪天言看了眼隔壁的化妆间，前面排了好几个人，便接受了许幼宁的好意。
纪天言化妆的时候，许幼宁在旁边和他聊天。
“其实我本来不想接这个本子的。”许幼宁叹道，“明面上说着是大女主剧，实际上高光都写给男主了，完全是放血给宋昆，等到播出，我的粉丝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以许幼宁的咖位，完全有自己挑剧本的权力。然而听她的语气，接这个剧似乎是无奈之举。每个剧组都有本难念的经，纪天言不想参与纠纷，只是温和地说：“不管怎样，你才是一番。”
“我是一番，是因为我能扛剧，不代表红利是给我吃的。”许幼宁冷笑一声，看了眼纪天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也小心吧，我们这位男主角的背景可是很强硬哦。”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纪天言头疼起来，剧组的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
很快纪天言便领略到了许幼宁所说的背景强硬。原定今天的第一场戏八点开始，然而到了八点半，男主角宋昆还没露面。
导演的脸色很难看，副导演倒是习惯了似的，低声在导演耳边递话：“……说是身体不舒服，起晚了，正在来的路上。”
整个剧组又等了半个小时，宋昆终于出现，他没穿戏服，随手摘下墨镜，一点妆造都没做。宋昆走到导演面前，笑盈盈道：“不好意思啊，徐导，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来晚了。”
“造型师呢？还不过来给男主角化妆？”徐导没看宋昆，又吩咐副导演，“女主和男二就位了吗，先拍第二幕。”
众人应声，宋昆却没有跟着化妆师离开，翘着二郎腿在徐导身边坐下，“徐导，第一场不是我和幼宁姐的对手戏么，说换就换，不合适吧。”
片场鸦雀无声。
迟到是剧组的大忌，顶撞导演亦然，宋昆一过来就犯了个遍。许幼宁朝纪天言递了个眼色，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这副行头要我怎么拍？”徐导扫了眼宋昆，“我拍的是仙侠剧，不是穿越剧。”
宋昆立刻拉下一张脸。他身边的经纪人连忙拦住，笑道：“徐导还是这么风趣，哈哈哈哈。今天耽误大家时间了，不好意思，我给大家订了奶茶，算是一点心意哈。”
连哄带劝地把宋昆拉走了。
送走烫手山芋，片场恢复正常运转。纪天言和许幼宁都是经验丰富的演员，加上有过合作，熟悉机位和定点后，很快进入状态，连续几条都是一次过。徐导的脸色才渐渐好起来。
第二幕的戏拍了一个多小时结束，下一场是女主和男主的戏份，纪天言回到化妆间休息，小文赶紧送上水杯。
“宋昆的架子真大。”小文小声说，“在导演面前都敢摆谱。”
纪天言立刻呵止：“不要在背后议论人。”
语气十分严厉，小文被斥得一愣，呆呆看着纪天言。看得纪天言立马愧疚心泛滥，他是不是语气太重了？哎，刚才说话好像确实凶了点，小文还是个新手，言行不谨慎也很正常。
纪天言反思了一下自己，换上温和的语气：“片场人多嘴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这样很容易得罪人，如果被人拿去找老板告状，老板骂你都是轻的，万一把你炒了，怎么办？”他故意往严重说。
小文被说的眼角渐渐红了，猛地一下扎进纪天言怀里：“哥，你对我真好！从来没人这么教过我。”声音带着哭腔。
“你先放开我。”纪天言举起双手，僵硬得像块石头。他很讨厌和别人肢体接触，拍戏的时候没办法，生活里纪天言尽量都和人保持距离。虽然小文只是隔着衣服挨过来，也让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小文抽着鼻子撒手了，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哟，这是在演什么主仆情深？”
只见宋昆靠在化妆间门口，似笑非笑。
这话很难听。纪天言整理了一下戏服，淡淡看了眼宋昆，“小文是我的秘书，不是仆人。”
“嗤。”宋昆笑起来，“你装什么大好人呀，我可不吃这套。”
宋昆走到纪天言面对的镜子前，左手按在化妆台上，他盯着两个人在镜子里的影像，纪天言看着他，映出的侧脸秀丽如画。宋昆眼中闪过妒意，继而扭曲成奇怪的色彩。他伸出右手往纪天言脸上摸，语气轻佻：“你这鼻子挺好看，在哪儿做的？”
纪天言偏头避开，噌地站起来，拉开和宋昆的距离。一时间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纪天言忍住胸口强烈的恶心感。看着宋昆过于雕琢的脸，纪天言突然笑了，“羊水里做的。”
那笑容宋昆看得一呆，脱口问：“这是哪家医院？我怎么没听说过。”
化妆间诡异的安静下来。
纪天言一时无言以对。他想说：“你的当务之急是去检查一下大脑。”但没说出来，因为这样太像闫越了。
真是怪事。
角落里的小文没撑住笑出了声。宋昆看到他的秘书憋红了脸，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好啊！纪、天、言！”宋昆咬牙切齿，“你敢捉弄我！你给我等着！”简直恼羞成怒。
他还要在剧组待两个月呢，能跑到哪里去？纪天言无奈地想，和宋昆是结成铁梁子了，以后的日子恐怕难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纪天言不想过多思考没发生的事情，他打开手机，显示一条未读消息，来自闫越的秘书。
【早A晚C是什么意思？】
检查了三遍发送人，确认是周秘书，没有看错。纪天言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觉得戏服太重不方便，改发语音：【意思是早上用维生素C，晚上用视黄醇。】
回复完消息，纪天言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他居然在认真地和闫越讨论护肤问题，感觉就像和外星人聊天讨论如何攻打地球一样惊悚。
万寰集团大楼总裁办。
黑色的办公桌上放着两部手机，其中一部震动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闫越从文件中抬头，随手解锁屏幕，没想到语音条直接外放出来，带着一点电子设备导致的轻微失真，但还是能一下子听出是纪天言的声音：“意思是……”
闫越像撞鬼了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了暂停，胸腔里砰砰直响。他冷静了一会儿，才语音转文字看完了纪天言的回复，轻轻皱眉：就这么两句话，有发语音的必要吗？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