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盈语正处在宿醉后的头疼欲裂里，许褚带她来到律所，偌大的办公室，她和许褚就看着对面的人表演茶艺。
许褚还很耐心地品了一口顺带点评了一句，许盈语吐槽，你在家里从来不喝茶的好吗，不仅是茶，还有咖啡，许褚都不喝。
律师开始介入正题，“许小姐你好，鄙人姓高，是你爸爸，哦不，准确来说，你的监护人的律师，今天见面的主要目的是和您沟通许褚先生和您解除收养关系之前以及之后的一系列相关事宜的，其中涉及到财产分割的这一部分，是我们需要重点讨论的部分。”
许盈语被解除收养关系几个大字砸得说不出话，但听见财产分割几个字眼又明白了。
高律师拿出几份合同和她说了一大堆她不是很明白的名词，她没什么异议就都签了。
高律师在她合同都签署的差不多了，“许小姐，你现在已经持有许褚公司名下5%的股份，以后您需要打理您自己的财产，原本为了方便起见，直接由我打理即可，但您父亲，哦不，是您的前收养人，要求您学会自己打理，怕您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许盈语看向许褚，许褚咳了两声，“我的原话不用复述过去。”
高律师微笑点点头，“好的，哦，对了，从今天开始，您每周都要在许褚名下的公司轮岗实习，这是公司负责人的对接联系方式，祝您工作愉快，许小姐。”
许盈语听出来了，高律师阴阳怪气的奇怪语调是为了戳许褚的肺管子，许褚让她先出去，他有话要和高律师说。
许盈语知道偷听不道德，但高律师做戏实在是太好笑了，她听见许褚质问你疯了吧，你能不能正常说话，高律师语气正常了，不是你让我显得专业一点，有信服力一点，我这不是妥妥的专业人士做派。
许褚骂他，你专业个屁，我看见那丫头偷笑了，你丢的是你的脸吗，我脸都要给你丢尽了。
许褚马上要走到门边，她快速地走到了等待处。
“今天我们就去民政局把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办了。”
今天的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快到她还来不及消化，是不是今天过后许褚就不会再回家了，她这个人和许褚毫无关系了。
她似乎也不再是当年无助的小女孩了，许褚给予了她物质上的血肉，哪怕她的灵魂溃烂**，但仅仅依靠皮肉走下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许盈语想起今天在车上许褚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躲在柜子里，她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她不想回到有纪敏佳在的那个家，那个家意味着肮脏混乱和无序。
她爸爸当时还活着，还在乎她的死活，发现她不见后疯狂找她，最后她被发现在纪念清的柜子里呆了三天。
尽管她只能吃一点点东西，在晚上和家里没人的时候才能出来自由活动和上厕所，但她获得了少有的宁静的时刻，她在柜子里感到了安全和放松。
喝太多酒人就会无意识退化，退化到那个无力的时期，她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说喜欢自己柜子的味道。
许褚清晰地意识到许盈语越长大就离他越远，这是他从数年以前就乐于看见的，但高宣问他你给她股权，让她进公司不是让她和你绑定的更深，更无法分开，许褚告诉他，人都会死，他不过是替自己将来做打算，他其实考虑了很久，他不想再要一个孩子了，他是人，做不到对待非亲生和亲生一视同仁，许盈语是个值得心疼的孩子，他在内心设想如果有一个孩子会超过许盈语在他心里的地位，他第一反应是不愿，不愿意有人在心里越过她去。
高宣问他图什么，是啊，他图什么，许褚成年以后随心所欲惯了，做事无所顾忌，也不拘于章法，有些问题想一想就过去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
多亏许褚的高瞻远瞩，许盈语的大学生活要比想象的充实很多，她没课时都会去公司报道。
她没被分配什么活，都是一些轻松的打杂的工作，同事对她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她也乐得不去社交。
她们部门新招来一个主管，姓明，三十一岁，人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人也很严谨。
后来回家她收到了他微信的好友请求，明理，他人倒是很符合这个名字。
明理颇有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绩效考核收紧了不少，但不是没有头脑的严苛，他们部门负责对外宣传，招商引资这一块，公司的新媒体平台的号也是由她们部门负责和管辖的，他们部门大约有二三十人，但三四个月才出一条视频，不说浏览量，内容都不合格，连每个账号定期维护粉丝的每月一次抽奖都完不成。
公司今年开发了新业务，产能和产品质量都不错，如果运营得好，利润翻倍不是问题。
种种原因累加，部门同事都愁云惨淡，她也不再是帮着干点杂活，而是负责一些基础视频的剪辑。
除了上课，她基本都待在公司里给同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加班了一段时间后，成果斐然，涨了十几万的粉丝，明理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要给部门举办庆功宴。
明理给她敬酒时，她有些意外，他笑着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对部门的贡献，大家都和我说，你出的力不少，你还年轻，未来一定前途无限，祝你在新的部门一切顺利。”
明理说这话时，身上传来了她熟悉的香水味，她碰碰酒杯，一饮而尽，“我会的，谢谢明老师。”
明理这段时间教了她不少，叫一句老师也不为过，明理倒是有些意外，也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收回了许盈语的杯子，“你还在念书，少喝点酒。”
聚餐结束，赵梧在外面等她，许盈语走过去，她没和赵梧和好，但两人也没提分手，庞照影是他的表妹，很多事她可以视而不见，但唯独庞照影，她做不到洒脱和释怀。
警局出来后，许盈语默契地没和赵梧联系，赵梧也没有主动联系她，她将这视为分手的信号。
但赵梧在近两个月的沉默后还是又联系上了她，她想赵梧还是不愿意潦草地结束这段关系。
说清楚也好，她没那么讨厌赵梧。
城市已经快入冬了，她打了个喷嚏，赵梧想要用外套搂住她，又意识到有点不合时宜，他昏了头才会被纪念清蛊惑，但庞照影，他也无能为力，多么希望他们可以早一点相遇。
他无法说服许盈语迈过这些恩恩怨怨和他继续在一起，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但她们不该是无疾而终的结局。
大风呼啸着从两人身上刮过，风里只有风声，没有说话声。
赵梧半天才开口，“对不起，我……”
回家后，许盈语给自己熬了一碗姜汤驱寒，她整理好所有有关赵梧的物件，放进了从派出所拿回来的那个纸箱子里，再收到柜子里的最角落。
她拿起明理今晚给她披的外套，想起今天晚上他话里话外的打探，“前男友？”
她将头埋进外套里，鼻腔里溢满了她熟悉的味道，遥远的，不可及的。
*
陈萱最近很少和她联系，她也不问，可以说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就像陈萱从来不会主动和她提起有关那条短信的任何内容，她将这视为陈萱对她的保护，保护她岌岌可危的过去。
常去的酒吧老板还联系过她，问她陈萱的近况，每次陈萱都会带一大堆朋友去喝酒，又在酒吧订了自己的专属包厢，可以说是老板的贵客，只不过陈萱最近在干嘛，她也不是很清楚。
酒吧问她陈萱预订的那瓶酒还要不，因为陈萱人联系不上，这瓶酒又抢手，她替陈萱付了钱，还是发个消息问问她，怕她又和危险人物谈上了。
陈萱的消息倒是比她的先来，开口就是约她去她家，到她家时，陈萱已经喝个烂醉。
“不在酒吧找人陪你喝，你被关禁闭了？”
陈萱想要开口，来不及就冲进卫生间干呕，她拍拍陈萱的背，“这是何苦，喝酒说到底还是伤身的。”
陈萱摆摆手，“你以为我想喝，我这是有话说不出，才喝的。”
“喝多了，就什么都忘了，”陈萱又要拎起一瓶酒。
她数了地上的酒瓶子，已经到陈萱身体的耐受量了，再喝下去非进医院不可，天知道和酒鬼抢酒瓶子多难，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酒瓶夺下，把陈萱移到了另外一间卧室。
陈萱囔囔着什么，“你别管我，你管我也没用，没准还连累你和我一起倒霉。”
许盈语也不想撬开醉鬼的嘴，只当自己没听见，给她端来了一杯解酒茶。
陈萱从醉意盎然的状态复原短暂清醒过来，“你爸对你，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吗？”
许盈语摇摇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觉得你爸关心你吗？”
许盈语倒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关心，就是不那么明显。”
陈萱又躺回自己的床上，“算了，问你也白问。”
陈萱打了一通哑谜，又躺回床上双眼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