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钟时濛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才知道刚刚丢了多大的脸。
他的身上落着大大小小的黑炭和灰烬,有些黑炭甚至冒着火星,像是刚刚从烧烤炉里挖出来的,而空气中弥漫着的焦臭味越发明显。
原本洁白的脸庞被抹上灰烬,像一只在火堆里偷吃的大花猫,蓬松的三七分齐眉短发也被焦碳毁掉了几撮。像是原本狂傲不羁的虎兽被浇头淋上一盆灰秒变乖乖小猫咪。
钟时濛非常不满意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被动了。
他打开花洒在自己身上细细揉搓起来。
二十分钟后,他裹着备用的T恤和长裤,坐在沙发上吃面包。
历骋就在旁边汇报材料和情况。
“前辈,承连村半个月内共发生命案二十三起,死者都呈现出统一死状,均未见致命伤口,皮肤青紫,身上有明显的勒痕和划痕...”历骋一本正经讲述着自己整理的材料,却被钟时濛无情打断。
“停!”钟时濛捋了捋滴水的发丝,语重心长“历小公子,我请你搞清楚你所在的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特殊部门而不是公安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
“人命固然是一条重要线索,但是很显然,我们要调查的方向是承连村里这些异化的花卉植物!”
“作为一个以花卉景观为噱头赚钱而突然富裕起来的村落,村民对金主游客的态度必然是恭恭敬敬,而在近期,也就是命案发生的这些天,这些村民就像是中魔一般对往来的游客进行轰赶。”
钟时濛指了指少年,继续分析“如果你是村民,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如此转变?”
历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思考道“我可能不再那么渴望金钱...又或者权衡之下有什么东西比钱更重要吧!”
“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比钱更重要的只有命。”钟时濛背靠着沙发,换了一个慵懒而随意的姿势“而人类的未知的事物面前是无能为力的。”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哈,困意从脑海深处涌上来,钟时濛揉开困顿的双眼,示意历骋接上他的思路。
“那我们要先找到影响承连村的怪物,知晓他的由来因果才能解决这桩案件。对吗前辈!”
钟时濛靠着椅背,心中开始疑虑历骋被安排进来的作用。
他思考问题的方向完全没有劫连子作为目标,钟时濛甚至怀疑他根本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但他决不相信历骋待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价值,即使是被动的。
“差不多吧!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我们踏足村庄之后,这里的一切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他决定顺势而为。
历骋若有所思,双手一拍惊呼道“前辈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调查的时候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看待吗?”
钟时濛发出无比清脆的啧声,抬手盖住了眼睛“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进入了怪物的腹中,请努力晃动你那装满浆糊的脑袋为自己谋划一条可以活到打怪结束的那一天!”
之后两人商定了明天行动的计划后,历骋以为钟时濛要离开了,可他左等右等与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他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前辈,您不回去休息吗?”
只见钟时濛安静地半躺在沙发上,历骋好奇的目光打在他身上,被对方露出的半截纤细玉颈吸住了。
他顺着视线往下走,看见喉结在灯光的印照下擦出明显的阴影,以及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颈窝和锁骨。
历骋捏了捏之间汗湿的手心,内心忍不住感叹前辈的绝世美颜。
忽然之间,钟时濛翻了个身,历骋立马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张望着。
“隔壁毁了,晚上我就睡这...”钟时濛轻声道,他的鼻音明显,困意浮于话间。
“哦...”历骋才细想那股焦烟味道的缘由,他本来还想让钟时濛睡床上的,但对方的困意显然不轻,于是他找了一条小被毯盖在上面,这不盖还好,被毯触碰到身上的一瞬间,钟时濛猛地直起了身子,几乎是无意识的,双眼瞪着历骋,瞳孔中杀意肆虐。
“前辈...”意识到自己的过界举动后,历骋涨红了脸“我...”
“下次不要自作主张!”言辞中带着不近人情的疏离,他说完就靠在沙发上沉闷,显然困意全无。
历骋道歉后不敢在节外生枝,在钟时濛阴沉目光的注视下,他撕下窗帘架在沙发和床铺之间。
然后顶着双重压力关了灯乖乖上床躺好,平复心情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合理,脸庞烧得滚烫。
虽然知道自己失态,可他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钟时濛的睡颜,以及他被惊醒后恼怒的样子。
他努力把这种无意识的意淫行为从脑袋清空,转变方向去想案情的方向。
钟时濛靠在沙发上,脸色微沉,一帘之隔的少年渐渐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他想起手机上要对历骋栽培的指令,无比头疼地揉了揉脑门。
因为这个少年人看起来真的很蠢,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展现出他身上任何的优势,甚至是对案情分析以及反应能力,这意味他的生存能力很弱。
钟时濛在思考成长后的历骋对发信人的价值。
但现在下结论也为时过早,钟时濛把思路扯回承连村,望着窗外硕大的花朵在月光的涂抹下越发妖艳,他临时决定去勘察,至于历骋,他回头望了望分割两地的帘子,扭头关上了房门。
如果他连这种程度的东西都无法解决,又有什么资格和能力加入到队伍里。他打算先瞧一瞧刚才房间的情况,于是转动了金属门把,但门推开的一瞬间却让人忍不住皱眉。
里面的场景太过渗人。
只见原本焦黑的墙壁生出细细密密的触手,灵活蠕动着把碎肉碾碎,被碾碎的肉块渐渐消融,好像与墙壁融为一体。
这整个过程就像胃部在处理和消化吞咽的食物一样。
钟时濛脸一黑,狠下心指尖捻起一丛火焰。
肠壁质感的墙却像时神经反射似的迅速回应,交错的触手收回,黏黏腻腻的液体和血水像是被蒸发一样瞬间消失。
片刻后,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所有的布局和刚搬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钟时濛纂起拳头照着墙上就是一拳,拳印周围立刻散发一米大的裂纹。
他感觉房子明显震动了,随着墙皮的脱落,他看到了里面包裹着的植物根茎,跟村口紫藤花的根茎一模一样,都是带着动物皮肤上面的血管和肌理。
似乎察觉到了钟时濛的目光,裸露出来的根须颤了颤,然后快速滑动,企图逃走。钟时濛一把扯住,顺势一拉。
吧啦!
房间内所有墙壁甚至天花板都出现了裂纹,盘根错节的根须掉到地上足足堆了一米多高,原本疯狂挣扎的根茎在感受到火光的温度后便迅速安静下来。
钟时濛被埋在里面,但以他为中心的半米内都留有充足的缝隙,很显然他的震慑力足够强大。
“无法沟通的物种就是麻烦!”他捻起火焰一挥,熊熊烈火便照亮整夜房间,浓烟肆意,他站在烈火里,如同鬼魅一般露出笑意。
藤茎很快就被烧掉,钟时濛观察到了许多大颗粒的块状颗粒,他只看了一眼就非常确定这东西的实体。
这些块状颗粒是未充分燃烧的钙质,也就是骨灰。
解决掉寄生在房间的怪物之后,他下到了一楼。
来的时候太过匆忙想要洗去身上的污渍,反倒没有很在意民宿的环境。
现在仔细一看,发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被打扫。家具上蒙着一层灰。
他走到柜台翻了翻摆放整齐的资料,看到了承连村的宣传册。
里面大多是一些各种花卉的风景照,以及一些文字介绍。
钟时濛找了张座椅随便坐下,他在头脑捋出了承连村的兴起过程。
大约在十年前,他们开始种植各种花卉,并且通过互联网进行宣传,很快就成为了网红打卡地。
热度过后,来的游客渐渐少了,但村名们通过贩卖特产也依旧过着稍微优越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近期发生命案。钟时濛盖上了宣传册,他抬起头,双手抱臂懒懒道“来了?”
只见柜台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女人”她穿一套红色长裙,配着小波浪卷的长发端坐在柜台边的靠椅上。
见钟时濛注意到她,便踩着细高跟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