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的时候,陈月升才想起来她今天要去京市出差。虽然首都自媒体行业的活力略逊于华东地区,但是在传统的影视资源方面,还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地位。
她这次去主要是见几个制片公司的负责人,当然,如果能借此和国内主流的视频平台搭上关系,那就更好不过。
鹿饮溪在申城音乐学院的硕士课程才刚刚开始,陈月升不想浪费之后的时间,她也不是想要小溪多么的大红大紫,只是明星的身份相比网红来说不管怎么样都算是飞升,一旦挤进了那个圈子,那就是更广阔的天地。
小溪以后肯定是要继续唱歌的,但是内娱现在的生态,不管是爱豆、歌手还是说相声的,最后都是在演员这条路上殊途同归。反正在各大晚会上唱歌的都是演员,那还不如通过一些小配角直接进圈。
客观来讲,鹿饮溪的形象条件并不逊色于很多艺人,口碑又有很多官方媒体背书,再加上自带的巨大流量,天然地就有许多优势。所以陈月升在确认过她并不抗拒这种事后,就开始着手运作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趟差正好撞上了两人的争执。
陈月升闭了闭眼睛,她没再多想,迅速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临出门前又确保自动喂食器里留足了猫粮,才将一张便利贴贴在门口,告诉之后可能会回来的鹿饮溪她有事出门了。
没办法,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还在被拉黑中,除了支付宝。但是看着自己庄园里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鸡,陈月升决定还是等小孩冷静下来再说。
三天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影视行业的风气到底还是更“传统”一些,陈月升几乎每天都是喝到吐才能回酒店。鹿饮溪虽然还没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但还是按她的要求乖乖重拍了商单,从工作室那边的汇报来看,一切也进展顺利。
等她回申城之后,再哄一哄应该就好了。出差的最后一个晚上,陈月升躺在酒店床上这样想着。行李箱里有鹿饮溪最近很喜欢的一个歌手的to签专辑,倒也不是刻意讨好,只是她每次出门都会为小溪带一件小礼物回去,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习惯。
明天一早的飞机,陈月升正要起身去洗漱好快点休息,鹿饮溪的微信头像却突然在手机屏幕上跳了出来。
这是把她放出来了?陈月升有些忍俊不禁地接起语音电话,另一头却传来鹿饮溪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
“月亮,芝麻丢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跑丢的?”陈月升一下子坐直起来,芝麻是她三年前在小区里捡的流浪猫,一直当做是亲闺女在养。
鹿饮溪哽咽着说:“我就是开门拿了个快递,再回头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整个小区都找遍了,还是没看见……”
她声音中满是自责,陈月升哪里还会再怪她,只能说:“小溪你先别哭了,赶紧去外面打印店复印几份寻猫启事,各处都贴一下。我今晚就飞回去。”
“好。”鹿饮溪答应下来。
电话挂断之后,陈月升一刻不停地改签了最近的航班,然后拎起行李箱就出了酒店。谢天谢地,去机场的路上一路畅通,她眉头紧皱地坐在出租车上,只恨不得司机开得再快一些。
对了,家里的监控。
陈月升在急切中突然想起来之前为了芝麻装的摄像头,她点开手机上的软件,心中怀着一丝或许猫咪还藏在家里某处的侥幸,调出了今天下午的所有视频记录。
可越看,她的心就越凉。
一般情况下,她们给甲方留的地址都在工作室那边,但偏偏赶上这次鹿饮溪要录制一期pr礼盒开箱特辑,所以需要的产品都被整理好打包送到了公寓门口,数量多得堆成了一座小山。
确切来说,小溪刚才的话并没有一个字作假,只是做了适当的“美化”。所谓的“开门拿了个快递”,其实是在她慢吞吞地将所有包裹搬进家里的时候,在没有将猫关好的情况下任由大门敞开了近半个小时。而芝麻就是在她低头摆弄手机的空当趁机溜了出去。
陈月升一直看到监控记录里的女友终于发现芝麻的消失,才按灭了屏幕。她沉默地靠在椅背上,高速路旁的灯光明灭地映照过来,让陈月升产生了一种疲惫又茫然的情绪。
这很少见,因为她一向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可是现在因为小溪的失误,芝麻走丢了,陈月升竟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她当然不会怪鹿饮溪,因为那只是马虎,不是故意,但是芝麻毕竟不见了,她……她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又闷又痛。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被捡回家的时候,芝麻真的还没芝麻大,陈月升带着她跑遍了附近的宠物医院,才从寒冷和饥饿那里抢回一条命。后来虽然越长大越对她爱答不理,但每次陈月升回家,都是她第一个翘着尾巴过来迎接。
临走前应该多嘱托小溪一句的,陈月升甚至忍不住开始自责,可就在同时,她内心生出又产生出一种隐秘的埋怨:难道小溪不知道芝麻对她有多么重要吗?为什么就不能多上点心呢?
但包容鹿饮溪的一切已经在过去十年中成为刻在她骨头上的习惯,陈月升下意识将那些想法抹去,再抬头时,首都机场已经到了。
她提着行李箱走进航站楼,心中不再去想任何其它念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猫找回来。
等陈月升回到申城的公寓,天已经蒙蒙亮了。房间里一片安静,茶几上散落着几张打印好的寻猫启事,用加粗的红字标明了重金酬谢。她看着那上面芝麻的照片,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无声推开主卧的门,鹿饮溪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她为了猫走丢的事忙了大半夜,应该是累极了。陈月升看了一会儿,没叫醒她,又轻轻合上门走回了客厅。
沙发正对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鹿饮溪忘了拉窗帘,晦暗的晨光穿过玻璃透进来,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灰色的雾。现在或许是申城最安静的时候,陈月升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暗着灯的高楼大厦,和宽阔路面上偶尔飞驰经过的车辆,突然地,被一阵巨大的空虚裹挟其中。
她早明白这座城市的冷漠,但也倾慕它高度的文明和无处不在的机遇,只是在失去一些真实的毛茸茸的温暖时,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某种荒谬的虚幻。她甚至不敢走近细看,害怕曾经信仰的一切就此崩塌。
空缺太多的睡眠让陈月升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咖啡,囫囵吞了两口便转身带着猫粮出了门。小区里有几处默认的流浪猫投喂点,她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