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宁王府的人亦来赴宴,包括刚监国不久的太子。
顾氏比赵氏嫁予太子,日后太子登基及为今上,嫡妻便是元后,而她赵氏不过尔尔,庶妾终究是与那元后之位不能比的。
—————————————凝晔宫
宫内布置井然有序,既是元月亦是家宴,陈设方面比在集英殿、紫宸殿举行的大型宴席要简谱多。
先皇坐于正首,正首右侧是太子妃,左手边是太子,右手边是武德侯、嘉义伯,末席自是那赵氏良娣。
此番家宴,各有各的心思,太子自宴席启时便一直朝着自己父皇右侧的太子妃看着,正首的帝王无心顾及在场众人,只是眼神注视着正首左侧方的武德侯,末席的赵良娣么,当然有她的心思。
太子眼中的太子妃身形消瘦了不少,但面容却多了些润色,大抵是他这些时日并未能好生照顾。
顾逢恩“今日难得家宴,小侄敬姑父和姑母一杯。”
顾思林“小孩子家家的,逞什么能。”
萧睿鉴“慕之,逢恩这叫遵循礼制嘛。”
顾思卿“是了,只是妾还未将养好身子,便以茶代酒了。”
先皇“嗯,既然鉴儿已是储君,日后这太子妃之位只能是一人的,而不是别的宵小之辈妄图谋划的。”
赵良娣“爹爹哪里的话,儿妾与姊姊断然不会相争这太子妃之位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谁听不懂,只是这顾家幺女不愿与其争上一争罢了,亦不想让她的儿子以后走这系在裙带上的党争之路。
顾思卿“赵良娣,丧子之痛自然是不及予与殿下的生人别离之痛来的更加疼些。”
“既然要和予争这个太子妃之位,那便争叭,若是害我儿我女,予定不会放过你。”
“我顾氏思卿,既嫁入萧家,便是萧家妇,殿下名正言顺的嫡妻,而你赵氏不过市井出身,也配与我争?”
列席的众人当场怔住,她这个从不争不抢的人此刻成了一只乳兔,即便一味忍耐,此番情形,定然不能退却半分。
顾思林“陛下,这是家宴,怎让外人来参加?”
顾逢恩“我认的姑母只一人,赵姨母怕是来错了吧?”
赵良娣“怎会?儿妾已经有妊五月足,太医说是个男孩。”
正首帝王神色突变,直愣愣的朝着底下的太子瞪着双眸,此番太子并不知自己的父皇朝他看着,一旁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便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先皇“这菜怎么这么难吃。”
陈瑾“定是这司膳司没准备好,小人这便就去找人说道说道。”
“不必了,传朕旨意,封宫门,令殿前司和皇城司的人在宣德门左右阙、各宫门处严格把守,擅出宫门者,斩立决。”
“是。”
顾逢恩“这又是唱哪一出?”
顾思卿“定是你那姑父惹着陛下了。”
顾思林“亏得今夜我并未戴甲入宫,否则今夜我顾家就折在这了。”
陈瑾“还请武德侯、嘉义伯暂去懿德宫避避祸。“
“不是不让出去么?”
顾思卿“听陈翁的吧,有劳了。”
张尚服“陛下已将太子殿下带到了宴安宫内,还请太子妃殿下与赵良娣随小人一道去一趟吧。”
—————————————宴安宫
正殿内太子不知所措的一味只觉自己的父皇今日在家宴上驳斥了他的话,虽只一句,但明显是要立那赵氏为太子妃,并不想立嫡妻为太子妃。
太子跪倒在君父的面前,眼前帝王换了一件常服坐在正殿内的正首之上,带着怒意呵斥道。
“岂有庶妾为妻的道理?朕立你为储君,你便是如此待思卿的?”
“赵氏与她当日同有危急,怎的她先诞下你的长子,便要日后立她的孩子为储副么?!”
“定权,决定衡量权利之意,亏你这个爹想的出来!”
“儿只是想让儿的孩子日后成为像他翁翁,像臣这般的君王。”
“你错了,朕已为他寻了儒师,教他何为民,何为臣,何为君,而非因你一己之私便给他取这样的名字!”
正殿外的三人将里面听的一清二楚,一旁身穿浅云绛红常服的女子早已料到有今日,对着身后的女子道。
“今殿下因你而触怒陛下逆鳞,他日你便活不长久。”
赵良娣“顾思卿,你莫要太得意,有一双儿女又如何?无宠即便是那元后,到时仍被殿下弃若敝屣。“
张尚服“敢唤太子妃殿下名讳,来人拉出去笞十记。”
姜尚宫“我家良娣已有五月的身孕,怕是挨不住的,还请太子妃殿下高抬贵手。”
殿内怒火街头,殿外亦是如此,地上的太子一时间被自己的君父问的哑口无言,不知怎的生了个念头朝着君父道。
萧睿鉴“儿今日见卿卿,消瘦了不少,定是没休息好,儿已许久未见了。不妨爹爹准儿与卿卿一道抚养阿宝与阿蘅?”
先皇“如玉如珠,如似珍宝,可又有谁能将他当做珍宝?”
“朕还在,便会将他当做珍宝,思卿亦在亦是如此,况且还有他的舅舅、表哥也会同朕这般爱他、护他。”
“你与思卿,八载夫妇之恩,却屡次与她离心,伤她这般。”
“太子妃只能是她,一定是她,将来的皇后之位亦是她。”
“你若胆敢在思卿仍是皇后时,敢立生死两皇后,朕定不会让你好过。”
“可是,爹爹,赵氏她是自浅邸跟着来的,不作太子妃,当个侧妃如何?”
此时的君父对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半晌殿门打开,一身绛红浅云常服的女子踏进殿内,福了福身道。
顾思卿“赵良娣,目无尊卑,已被儿妇罚了十笞。”
萧睿鉴“她有孕在身,卿卿你怎可如此做?”
“是啊,妾嫁于殿下八载,殿下踏进懿德宫的次数,妾都能数得过来,她哪里好了?无非是生的一副与妾无二般的神貌罢了,殿下便要疏离妾,宠着她么?”
沈澹沁“太子妃殿下!小殿下又复烧了,陈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喉中觉得腥甜,猛地突出一口鲜血,清澈的凤眸内带着恨意。
“爹爹,妾擅妒,有损殿下颜面,还望爹爹作证,让殿下写一封放妻书,放儿妇归家。”
先皇“此事之后再论,先去看看阿宝。”
此言既出,怔住了太子,亦怔住了君父,同样亦怔住了在懿德宫的武德侯和嘉义伯。
—————————————懿德宫
“爹爹,姑母竟然要让姑父写放妻书?!“
“他萧睿鉴之前在南山之巅与我立的誓言全然忘却。”
—————————回忆?南山之巅
“慕之,你放心,我娶了卿卿,日后定会待她好的。”
“如若将来卿卿诞下孩子,我亦会将孩子视若珍宝的。”
—————————————懿德宫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走进懿德宫的正殿内,气氛凝重,一盏茶后有宫人来禀,被处以笞刑的赵良娣已然动了胎气。
“太子殿下,赵良娣动了胎气,还请殿下派人去医治。”
顾思林“笞了十记便动了胎气?试问我家妹那日因她险些难产,也未见殿下离开?“
“殿下此刻若是离开懿德宫,便是要弃我家妹不顾。还望殿下三思。”
陈嘫“陛下,太子妃殿下,臣已经将药喂给小殿下吃了,还要再观望一下。”
木蓉“小公主,一直在哭闹。”
“我去哄妹妹,姑母你在这里照看弟弟吧。”
“劳烦嘉义伯了。”
——————————————暖阁
阁内的宫人见少年至此,并未多问,转手便将襁褓中哭闹的婴孩抱给了舞勺之年的少年,他倒是上手熟练,在怀中哄了几句,襁褓中的婴孩便停住了啼哭,睡得很香。
“阿蘅乖,阿蘅不哭,哥哥在嗷。”
“阿娘和爹爹在照顾你的阿宝哥哥,翁翁也在。”
“哥哥在,阿蘅不哭。”
——————————懿德宫?正殿
先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软榻上的婴孩,通胀着红脸,额间细汗密布,似是被什么魇着了,一身浅云绛红常服的女子半跪在榻前,柔声的哄着,许是跪了许久,浅云色的裙边被血染红了,身后宫人大惊失色。
沈澹沁“太子妃殿下,让小人替您把个脉吧。”
先皇“也好,方才就是急火攻心。”
司药司的典药替她把脉,脉象紊乱,仍是虚浮之象,典药以为自己诊错了,便再次仔细诊着,发现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眉头蹙了蹙,担忧且惶恐的小声在她的耳畔低语道。
“殿下在头胎时,便遗留了弱体之症,方才小人替您诊脉时,发现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
半跪在软榻边的女子点了点头,神色微怔,朝着眼前的太子道。
“这里这么多人在,有哥哥、逢恩、爹爹,殿下去瞧瞧赵良娣?”
语气中带着一丝劝说与淡淡的感伤,半晌太子才挤出一句话。
萧睿鉴“放妻书,本王不会写的,只是赵良娣她日后的位分定要比你高一些的。”
了然一笑,她自也知他脾性,笑道。
“殿下可知,方才沈典药在妾耳畔低语为何?”
“许是上天眷顾,让妾再次有了做母亲的资格,只可惜妾福薄,方才急火攻心之下动了胎气,现下已然滑胎。”
先皇“无妨的,思卿,我们还有阿宝与阿蘅,爹爹亦在。”
软榻之上的婴孩,此刻脸色恢复往日正常,虽未满周岁,但已然在牙牙学语,说不利索的喊道。
“嬢……嬢~嬢~”
“阿宝,嬢嬢在。”
先皇“未启蒙先启智,上苍待我朝不薄。”
这声嬢嬢不知萌化了多少人,只是在场之人皆笑颜,唯独太子阴着个脸,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逢恩“姑父,你抱会阿蘅吧?我手都酸了。”
顾思卿“殿下,抱一抱阿蘅或者阿宝吧。”
言罢,太子走向软榻上的婴孩,抱在怀中逗了逗道。
“你怎么光喊嬢嬢,不喊爹爹呢。”
顾思卿“小孩子嘛,刚会,还讲不利索呢,自然会喊爹爹的。”
顾逢恩“呀,我的弟弟会喊嬢嬢了。”
“阿宝,我是你的逢恩哥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