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米忍着背后的徐徐凉意，缓缓回身。不远处，一团黑影在明亮的灯光下倍显突兀。
这诡异的场景刺激得顾米脑子一抽，举起手向对方挥了挥：“好久没见，你现在能直接说话啦？”
说完，他有点想抽自己。刚刚一人一鬼还有过“心手相触”的亲密接触，只是自己没看见人影而已。
没想到，黑影中若隐若现的孙晶晶也顿了一下，竟真的回答了：“我一直都能说，但弄死赵磊之后，你才能听见。”
杀人竟然可以增强鬼的力量！那他和温如辉，确实不能指望最后会被放出去的鬼话。
顾米惊骇中，更加捂紧贴着肚皮的几样东西，紧张中也想不出更好的答话，只能拿出过年应对亲戚的尬笑：“那挺好的，恭喜啊。”
孙晶晶又是一滞，盯着顾米看了会，才干巴巴道：“谢谢。”
现场的氛围虽然尴尬，但尴尬的友好总比剑拔弩张强。顾米陪着笑，大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要不要逃回去，嘴上继续扯着客套话：“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很好。”这次孙晶晶回答得很快：“比死前，过得好多了。”
这答案似乎激起了她的戾气，顾米头上的灯光开始闪动，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变冷。顾米的笑容强撑不住，内心的恐惧不自觉流露出来。
孙晶晶满意地笑起来——这才对，这才像她的主场。她携着那周身黑气，徐徐向顾米靠近。
顾米也慢慢后退，可惜背后就是大楼的外墙，左右都是工位，自己正在一条死路上。
“告诉我，你和温总在他办公室说了什么。”孙晶晶语气森森，身上的黑气仿佛活物，随着靠近愈发的张牙舞爪：“您明明知道茶水间有吃的，却还绕了一大圈。只要你老实说，我可以放过……
孙晶晶的话语戛然中断，眼中的胁迫之意迅速变为兴奋。她没再管顾米，向着财务部的方向翻滚而去。
刚刚还像是接触不良的灯光骤然稳定了，顾米背靠着墙，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心脏却还在砰砰狂跳。
他刚刚真害怕，孙晶晶会用些非常手段，对自己严刑拷打。
不过很快，顾米的心就又揪紧——孙晶晶之所以会回去，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钟曦容又提交工作了。
这会离上一次提交，时间虽不算短，但也没到原计划的能拖多久算多久的地步。那么，钟曦容提交工作，一定是温如辉安排的。
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测试审核时，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在场。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给自己争取时间。
而现在的答案也很明显，孙晶晶完全不指望他能发现钟曦容的错误。但孙晶晶也随时可能反应过来，放一个人在外面瞎晃荡，是件“不安全”的事情。
想通了这点，顾米不敢耽误。即使猜测到温如辉应该会安排一个比较复杂的工作稿提交，但还是加紧速度，向着下一个区域出发。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的速度快了很多。又用了大约刚刚等长的时间，他就搜寻完了剩余的开放空间，只是还有几间经理办公室锁着门，他没法进去查看。
那里面，估计才有真正的好东西。
顾米扼腕着，看看时间，决定还是稍后找机会再来。
等他拎着一大包食物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钟曦容站在了工位外，正满脸惊恐地盯着工位里的地面。
“怎么了？”顾米心中一惊，疾走几步过去查看，也不禁惊呼：“温总！”
狭窄的地面上，温如辉正闭眼捂着心口，缩成一团地急速喘气。
他听见动静，勉力掀开眼皮，似乎看清了顾米，才尽是气音道：“已经没事了。”
顾米自己经历过，知道还能说话，应该是孙晶晶已经“惩罚”完了。
让这么个气质出众的帅哥，还是目前一起逃生的同伴，就这么狼狈地在地上躺着，也不是个事。
他赶紧将食物丢在一边，跪在地上，想将人扶起来。没想到温如辉看着瘦，身体却挺沉，反将没什么准备的顾米带着踉跄了下，差点让温如辉再摔个二次伤害。
顾米稳住劲，又集中注意一鼓作气，才将温如辉扶了起来，先安置在钟曦容的椅子上。
这时，他才有机会问钟曦容：“小容姐，刚刚审出了几个错误？”
钟曦容白着脸道：“一个。所以孙晶晶不满意……”
“我来说吧。”温如辉可能是怕钟曦容说错话，连连摆手，嗓音嘶哑着，将事情大致说了。
温如辉说的隐晦，顾米却能听出来大致的原貌。
刚刚顾米出去后，温如辉等了一会，见时机差不多了，就主动出来问钟曦容工作有没有完成。顾米猜测，按照钟曦容正常水平，应该是早就做完，可能都检查好几遍了。
然后温如辉就走到钟曦容工位边，直接在她的电脑上查看工作进度。此种行为其实有作弊的成分，等于温如辉直接在帮助检查，绝对可以大大降低错误率。
但这个行为竟然没有触发审核。温如辉立刻就猜到，孙晶晶是去追踪顾米了。
情况紧急，为了保住顾米，温如辉飞速浏览了一遍钟曦容做的表格，就将底稿提交了。并且，他故意没有回自己的隔间——如果唯一的审核者不能被惩罚，孙晶晶很可能立即抓回顾米，杀鸡儆猴。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审核。这次提交的工作相对专业，评判标准是数据的准确性和相互间的钩稽关系，这一块的错误孙晶晶根本发现不了。
最后，温如辉说出的问题，确实也只是表格说明中的一个错别字。孙晶晶为了防止被欺骗，就用惩罚的手段进行了一下验证。
听完温如辉的讲述，顾米庆幸之中，又对这位部门老大生出许多佩服。虽然这会温如辉看起来惨烈，但其实几个时间点都卡的刚刚好。
“差不多就是这样，小容赶紧加班吧，我先回办公室了。”温如辉说着就要起身，刚站起来一点，又跌坐会椅子上。
顾米很上道，再次主动充当拐杖，扶着温如辉回了他的小隔间，并顺势关上了门。
直到胳膊上的手串降了温，顾米才松口气，从衣服下摆里拿出战利品，摊到桌子上给温如辉看。
可这一看，顾米却觉得脸上有点发热。桌子上尽是财神玩偶、求财符、姻缘符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只红包封皮和微型春联。
刚刚搜罗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这会一看，不像驱鬼，倒像是办什么喜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温如辉却不嫌弃，细细看了一遍，将东西分作三堆，每一堆都尽量包含所有品类，然后交给顾米一堆，道：“这份给你。遇到危险就砸出去，别指望效果，赶紧跑就是了。另一份，我来找机会给小容。”
顾米点头收了，又想起那一排尚未探索的宝库：“温总，总经理和高管的个人办公室里，肯定有厉害东西，但我没有钥匙。”
温如辉无奈笑道：“你胆子真是长得快。我建议还是先别动那里，不然即使出去了，也很难向公司解释，后续会有很多麻烦。”
这话瞬间将顾米拉回现实中。是啊，即使经历了神神鬼鬼，即使他们逃出生天，周一也还是要正常上班，做一个苦逼的打工人。说不定，现在温如辉还在担忧，财务部要怎么在连死两员的情况下，维持正常运行。
想到这里，顾米有点悻悻，却听温如辉征询自己的意见：“小米，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
顾米吓了一跳，有点紧张地盯着门口，担心被孙晶晶听见。这事虽然暗合了他之前的想法——孙晶晶不可能放过他们，唯有主动出击才是出路，可真说要直接和孙晶晶动手，他还没想到那一步。
不过现在想也不迟。温如辉并不着急，只等顾米自己思考。
顾米本来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很复杂，仔细想了下，却又不算难。因为想逃出去，就要伤害、削弱孙晶晶，而孙晶晶能被“打到”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
根据力是相互的定律，孙晶晶能攻击活人时，活人应该就能攻击到孙晶晶。他们三人就可以通过规划钟曦容犯错，来控制这个时机。而一旦攻击实现、有机会脱身，当然是白天人多的时候，看起来最安全。
顺着这个思路，顾米答道：“我觉得，我们最好拖到周一上班后，让小容姐犯个错，等孙晶晶一出现就动手。”
“动手的方案嘛……”顾米回忆了下目前那三瓜两枣的法器，尝试问：“你觉得把孙晶晶拽进办公室，让关二爷镇住她，然后我们再趁机逃跑，有可能吗？”
这个关乎生死的计划明显还太过粗糙，但温如辉专注地听完，竟颔首道：“挺好的，我们就先按这个计划走。真要有意外，只能随机应变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令顾米都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盯着温如辉的眼睛再次确认：“真就这样？”
温如辉格外年轻的眉眼舒展，泛起淡淡笑意：“不然呢？可能的意外太多，既然我们在大方向上想法一致，下面就是执行的问题了。”
一种受到重视、获得认可的安全感油然而生，顾米紧张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他乐颠颠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忽又想起一件拿不准的事：“对了，温总！之前孙晶晶单独找我时，问我们在办公室说了什么，她肯定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