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尤文的纪念仪式,有两个活动地点。一处在发现尸体的闸桥下,那里会举行放河灯的祈福仪式,但考虑到安全隐患,需要报名参加,新传学院内部优先。另一处是在锦鲤池旁,主要以献花的方式纪念,校方会做好现场的秩序维持,同学们自愿带花前往即可。
说起来,锦鲤池这个地点的选择,还和顾米有点关系。因为咬顾米的鱼一身黑,同许尤文死时的衣着一致,有传闻说那条大鱼其实是许尤文的化身。至于她为什么咬顾米,又有传闻说,许尤文生前就喜欢小奶狗类型的帅哥。
因为传闻甚广,这届的学生会也是会搞事,直接通知顾米成为献花代表,要为许尤文献上当晚的第一束花。
下午,顾米就找谢宇哲和杨齐鸣一起,三人去了花店订花。纪念死者,一般用菊花,但三人根据自己的审美,选了一大捧生机盎然的雏菊——乐观、纯真、充满希望,这更符合三人对许尤文的惊鸿一瞥。
当晚的纪念仪式自不必说,孤月皎洁,湖面浩渺,盏盏河灯飘散开来,竟像是倒映的点点星光。由顾米带头,一束束鲜花垒在岸边,似一条花路,引着永远留在青春年华的女生离去。这种场景,连自认心冷的谢宇哲都眼睛热热的,更不用说泪点低的顾米和杨齐鸣。
等仪式散了场,三人还不太想回宿舍,都说想去上周六打架的地方看看——如今坏人被抓,三人的门禁自然解开了。
“从自己的哭声开始,在别人的泪水里结束。”走在路上,谢宇哲不禁感慨。
杨齐鸣刚哭完,正不能受刺激,不禁嚷嚷:“哲子,别招惹爸爸我,行吗?”话语里还有点委屈。
“好……”谢宇哲难得没再打击杨齐鸣。
边上的顾米其实也差点被勾引哭,赶紧转移注意力道:“到校门了,你们说会不会还是上次的保安?”
正说着,保安亭里的人听见声响,主动探出了头,还真是之前的大叔。
保安大叔看见三人,也是表情一变,有点尴尬道:“是你们啊,上次受的伤好了吗?”
在场只有谢宇哲情绪稳定,只能他来答话:“已经好了,谢谢您还记得。”
三人走到保安亭边,大叔便也坐回到值班位子上。他看看四周没人,才小心翼翼问:“女同学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们上次真看见了啊?”
隔了一周,三人早就没了被误解的气愤,谢宇哲点点头:“看见了,但不能往外说,您也得注意。”
论理,除了上次那位保安王队长,其他保安不应该知道上次的情况。不过这位大叔涉及其中,确实不好瞒住。
保安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也就看到你们,才没忍住。”
他说完,又看看左右,似乎憋了一肚子好奇,终于还是又忍不住问:“你们上次看到的女生,恐怖吗?”
这次他不止盯着谢宇哲,而是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像是想判断三人说法的真假。
三人齐齐摇头。毕竟只有顾米见过泡肿过的许尤文,周六那次完全就是活人的模样。
“真的?”大叔皱着眉,眉间的细纹都被挤了出来,有点不信地问:“要再见到她,你们会怕吗?别骗我啊,这段时间队长给我穿小鞋,总安排我在这个门值夜班……”
他的神情确实紧张,恐怕已经因为传闻担惊受怕了好多天,又为着点工资不得不忍受至今。
杨齐鸣看得心软,本还想吓唬这位大叔报不信任之仇,这会也只能实话道:“真不吓人!您想,许学姐生前是好人,死后肯定也不会干坏事,真没什么可怕的!”
顾米觉得杨齐鸣说得太对了,疯狂点头赞同。
“哦~”保安大叔深深吐口气,似乎终于放松下来。
“那我就不担心了……”
明明身边的场景还是一样,可是一下就阴冷了起来。保安亭的冷白灯光下,原本的大叔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色运动装的高个女生。
“许、许学姐?” 杨齐鸣嗫嚅出声,控制不住磕巴了一下,顾米和谢宇哲也好不到哪去。
主要是眼前的许学姐状态并不好,虽不浮肿,但浑身湿哒哒地滴水,皮肤苍白,双眼充血,再冒充不了活人。
她抱歉一笑:“之前受了点伤,变不回去了,有点吓人吧?”
杨齐鸣怎么舍得女生为难,赶紧保证:“还,还好,就是太突然了。”
顾米在一旁听着,立刻明白了,上次听沈恪说许尤文伤得很重,应该是还没好全。
许尤文爽朗笑了:“那真对不起,主要是我时间不多了,想来道歉加道谢,没想到又吓到你们。”
另两人听了可能还不懂什么,顾米却是一惊,急急问出口:“怎么会时间不多了?”
见顾米满脸担心,许尤文赶紧笑着回答:“不是出事,只是那么多人帮我祈福,愿力太强,我好像是被超度了……”她自己其实也不甚清楚,只本能感觉,她心中枉死的愤懑和事情未了的不甘,正在不断消减。她快要可以走了。
“竟然真的有用,那太好了!”杨齐鸣最为激动,他刚才哭得最凶,本觉得丢脸,这会只觉得自己贡献了最多那个什么愿力。
“是呀,幸好还能找到机会见你们,谢谢!”她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三人都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也没做什么。”
杨齐鸣急急上前想去扶她,快碰到时又不太敢,尴尬地缩回手。
许尤文见了只笑笑,并不介意:“你们也别客气,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大家不是也真心帮我祈福了吗?”
说完,她又冲顾米招手:“你叫顾米吧?来,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顾米指了指自己,有点不敢相信,但还是上前一步。
“等等!”许尤文紧急叫停,不好意思道:“你身上有道平安符,能不能先拿开?”
顾米犹豫了一瞬,顶着谢宇哲不太赞同的目光,还是将平安符递给了杨齐鸣,才重新上前。这次许尤文成功附到他的耳边。
但许尤文并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接触,一股股信息就自然而然地迅速流入了顾米的脑海。为这奇怪的体验,也为获知的内容,顾米陡然睁大的双眼。
这个过程感觉挺长,但在另两人看来,最多十秒钟,又没有声音,更像是许尤文在顾米的脸颊边,献上了一个长长的吻。
等到一人一鬼分开,谢、杨两人看顾米的眼光已经变了。
顾米浑然未觉,仍有点茫然地看向许尤文。许尤文依旧笑着,鼓励般对他点点头,然后道:“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再见,小学弟们~”
随着这句俏皮的话,她的身影逐渐消散。场景一转,一名没见过的保安正从保安亭中探出头,冲他们三人喊:“你们没事吧?愣那边半天干嘛?”
当晚,有人说,看到一条大大的黑鱼,在若水湖的盏盏河灯间高高跃起,游向远方;有人说,仪式散场后,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生一直在闻岸边的花束,久久不愿离去……
而顾米则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三人同社会哥打完架,赶到校门口,刚刚给他们引祸的女生突然从保安亭中蹦出来。
她自来熟地和三人打招呼:“哈喽啊!我叫许尤文,刚刚谢谢你们了!”
“对了,公众号【好心爆料人】知道吗?当当当,不才,正是鄙人~”
“什么?要不要保密?不用了!我马上要成为真正的新闻人,再也不用当八卦搬运工了!你们知道吗,我正在挖一个大新闻……”
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顾米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是梦境太过美好,他拖延着不想醒来。
直到被一阵灼眼的光亮直照,顾米终于惊醒,眼前却是个出乎意料的人。
“沈恪?你怎么在……”顾米茫然地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是自己的寝室。
沈恪收起法力道:“你一直睡不醒,昨天又刚见过鬼,谢宇哲就联系了我。他们这会去帮你打饭了。”
顾米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多,这一觉他睡了十多个小时。他赶紧强撑着坐起,避免一上一下的暧昧姿势,还不忘问:“你什么时候加了他们联系方式啊?。”
沈恪指了指顾米手里,道:“没加过,他们用你的手机联系的。”
“靠!”还有什么比手机被看更令人恐怖的!
顾米立即清醒了,满脸紧张:“他们怎么知道我密码的?都看到什么了啊!”
沈恪轻拍他安抚:“应该是用的指纹解锁,而且我接到的是电话不是视频,应该没看到什么。”
顾米连忙翻了翻,果然只有通话记录里多了一条,心下稍安,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他肩膀塌下来,望着沈恪,怅然问:“昨天许学姐走了,你知道吗?”
大致事情沈恪已经听谢宇哲说了,昨晚的愿力璀璨夺目,他们修行的圈子里也都在讨论。但他知道顾米这是伤感,便故意逗他:“知道,还听说许学姐和你浪漫吻别了。”
顾米果然emo不下去了,瞪着眼嚷嚷:“没有!肯定又是杨齐鸣这个死直男满脑子废料!沈恪,你听我说,许学姐是想告诉我们周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