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礼回来得比平时早,如愿将体检报告和一张平安符摔在了杨齐鸣脸上——其实告状和取证也都有顾米的事,但高礼还是把账都算在了杨齐鸣头上。
有了平安符,也可能是那鬼比较胆小,反正从这天起,高礼说梦话的毛病竟然好了。杨齐鸣也顾不上和顾米讨债,只夸他是个小福星。
也因此,顾米并没有主动说起见鬼的事,但高礼的变化太突然,谢宇哲眼明心亮,趁只有三人的时候,逼问了当晚的情景。
“……就有双鬼手,插在高礼的脑子里,要么怕光,要么怕被人看见,就逃走了。”顾米睁着大眼睛说完,生怕两位室友以为他鬼扯。
杨齐鸣肉眼可见半信半疑,但明显是害怕的。谢宇哲没有害怕,反而冷静追问:“那双手有什么特征吗?”
顾米回忆后有点为难:“看不太出来……”
“男或女,能看出来吗?”谢宇哲换了更具体的问题。
“骨架大,是男的,而且年纪不老。”这个顾米就比较确定了。
谢宇哲点了头没再说话,顾米却心念一动,惊呼:“你还是怀疑高礼和余琳娜……”
“嗯。”谢宇哲道:“看来不是,那就先不和我舅说了。说到底,他们那边也结案了。”
沈恪坐在A市政府特设的会议室内,听特派的联络员介绍此次需要协助的案子。
因为之前绕谷村死了太多人,他才被修行协会问责完,虽然已经拿了阻止夜神复生的功绩相抵,如今这趟还是有点戴罪立功的意思。
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强忍着不耐,听着联络员念PPT。
“……沈道长,以上就是A大连环自杀案和最新的王某自杀案的大致案情,具体的资料稍后您可以用这台笔记本查看。您要是有什么问题,现在我们就可以先讨论了。”
联络员一口气讲完,嗓子有些干,但他不敢喝水,而是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位道长年纪不大,气势却很足。不过,能被单独派来处理特殊案件,肯定有过人的能力。
沈恪没有先讨论案情,而是冷笑纠正:“什么王某,说人渣就行。假装自己有工作,实际偷拍女朋友视频卖钱,只判两年?”
联络员其实也挺不忿的,但职责限制,只能解释道:“已经是重判了。”
“可女朋友明显不满意啊,不然能亲自来讨债?”沈恪吐掉刚刚憋的郁气,回归正题:“这人渣死的牢房,我想去看看,能安排吗?”
人渣因为一度举止怪异,疑似精神病,被关了单人间。但他竟趁机把脸埋进抽水马桶里,把自己淹死了,这也不怪相关人员立刻往怪力乱神联想。
“当然可以。”联络员一边点头,一边将需求记下。
沈恪继续道:“这位女朋友没有再袭击其他罪犯,可见目标明确。既然对公众的危险性不高,新案子就不是重点了,还是A大的三起自杀案才是根源……”
他沉思片刻,提问:“A大的案子可能不小,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修行协会求助?”
联络员愣了一下,道:“我们八月就向协会发请求函了,不过当时以为只是小众信仰的问题,请求内容是排查包邮地区新发展的教派,您看到过吗?”
肯定又是行政那帮人,效率又低,又不靠谱。
沈恪在心中暗骂,面上还要给协会找了个的理由:“没,我之前去西南片区出任务,才回来。”
“哦哦,那您真是辛苦了!”联络员很上道:“那您看是否需要我们安排去A大的行程?还是推后再说?”
沈恪想了下道:“A大我自己去就行。还是先从这对男女朋友入手吧,这两人的八字和死时的随身物品,麻烦给我。另外,你们这有法坛吗?”
又过了一周,好心爆料人爆出了一条新的消息:李欣然由于精神问题被父母送去医院治疗了。这下不少人站回高礼这边,怀疑那天完全是一个精神病的发病过程,一边唏嘘美女疯了,一边觉得精神病很恐怖。
但其实这次的更新,已经远远没有了当初的热度。大部分看到消息的人,只嘟囔一句怎么又是这俩人,就转开注意,去追寻更新的信息刺激了。
顾米揉揉干涩的双眼,从信息海洋中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感慨道:“这几天来看,高礼这人其实还行,也没再和我们计较,也没趁机出来踩李学姐。”
“因为他不想出风头,只想赚钱。”谢宇哲训练忙,所以在寝室的时候基本都在写作业或学习,他头也不抬道:“你们没发现吗?他很自傲于自己做出的成绩,但是又非常低调,应该是他的兼职需要。”
刚还想质问顾米的杨齐鸣,闻言来了兴趣:“对哦,他到底做什么的啊?至今都没被扒出来!会不会是特工?或者特殊组织的线人?”
谢宇哲被逗笑了,无奈摇头:“肯定不是,那些工作没多赚钱。我倒觉得可能是中介或销售类,有些生意的佣金很高,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很注重外在形象。”
“那我们岂不是错怪他了?”顾米有些自责。
“一半一半吧。”谢宇哲安慰:“倒是齐鸣,小米上学期好歹都低空飘过了,你书看好了吗?
“在看了,在看了!”杨齐鸣嘟囔,就因为看书,他刚才说话才慢了一拍。
顾米听了,幸灾乐祸地一问三连:“齐哥,补考是不是这周末啊?我看看还剩几天,你挂了几门来着?”
杨齐鸣本就心烦,登时大怒:“是周末行了吧!三门,老子要看三门,还有他妈高数!你在宿舍一会聊八卦,一会聊那个眼睛长头顶的,我怎么看啊!”
“好好好!”顾米讨饶,乖乖溜了。
为了好兄弟补考成功,顾米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留谢宇哲给他补习。
这两天可能在室内呆久了,顾米的眼睛和肩颈都不太舒服,正好初秋的天气不错,可以借机休息一下。他漫无目的,不知不觉溜达到A大的若水湖边,这里正有几个女生用面包片喂湖里的锦鲤。
若水湖坐落在A大新校区中心,是占地颇大的活水。可能为了风水好,校方在岸边专门圈出一小块,养了各色锦鲤。在人工养护和学生们不时加餐下,锦鲤们条条肥头肥脑,面对食物的反应也非常有趣。
仗着自己样貌讨喜,顾米上前讨要了几片面包,专门走远到另一边,开始取乐。
先是几小块,周围的锦鲤得到讯号,聚拢过来成一小群;再给几块,远处的锦鲤也排着长龙闻讯而来,可以看见清晰的“鱼队”;最后鱼群就窝在这一处沸腾,不时有鱼被顶出来,只能无助地从其他鱼背上滚到外围。
顾米觉得好玩,干脆蹲到步道的最边沿,有时候还会有鱼翻腾到他的脚面上。不多时,面包喂完了,他又突发奇想,用手指一戳一戳,去勾引鱼群。
正高兴,顾米忽然眯起了眼。他好像看见鱼群翻滚中夹杂着什么白花花的东西,质感并不像是鱼肚皮。这一分神,竟有条大鱼奋力一跃,咬住了顾米的食指。
“嗷——”顾米惊呼,倒不是很疼,纯粹是吓了一小跳。
他本能后仰,没想到大鱼紧咬不放,顺势被拉出水面。
就在水面空出的一瞬间,顾米看清了,那白花花的确实不是鱼肚皮,而是一张苍白泛青的人脸!那脸上空茫无神的双眼蓦然转动,明显盯向了顾米!
顾米的惊呼立时卡在喉管中。下一瞬,鱼群涌了上来,将人脸又压回了水里。
“你怎么了?没事吧?”
刚刚给顾米面包片的女生们,其实一直悄悄关注着他。听到他惊呼,急急跑过来查看。
“哇!你竟然空手钓到条鱼!”
“天啊!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这确实可以看出人类情商间的参差了。
不过现在顾米根本顾不上这些,他慌慌张张握住为首女生的手,着急问:“有人落水吗?刚刚有人落水吗?”
女生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了:“没,没有吧。我们在这边好久了。”
“那之前呢?前几天,或者前几个月有吗?”顾米急切追问——那张人脸,不可能是活人。
女生稍稍缓过神,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但还得被迫思考:“没听说。这学期和暑假肯定没有,上学期好像也没……你们听说了吗?”她窘迫地和几个同伴求证。
同伴们憋着笑,嘻嘻哈哈看她和顾米,没一个帮忙解答。
顾米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赶紧松开手,挤出一丝笑:“我得去趟校医院。”
跑了两步,他又不放心,回过头和女生们说:“这里危险,你们快走吧!”
女生们不理他,只嬉笑着指着地上扑腾的大肥鱼问:“鱼你还要吗?”
“不要啦!”
这次他不再停留,就往校内的小医院跑。
只是他这一离去,便没有看到十分钟后赶到此处,躲在人群中观察水面的沈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