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二人身量相差多,李熹桃堪堪到他胸口,少女扬起脸,小巧的下巴几乎贴在他湿透的胸膛上

一呼一息间的咫尺距离,足以叫她看清袁尧眼下淡淡乌青、下巴的青色胡茬以及右眼尾那道约莫半指节长的旧疤。

衣袍相抵,他身上雨水浸湿她单薄披衫,轻纱裹在少女玲珑充盈的青涩身躯上,袁尧垂眸,却在眸光在触及胸前皓色时,立刻偏开了头。

袁尧沉声道歉,始终不再看她:“某唐突了,殿下勿怪。”

袁尧手劲略松,却在刚放松半分时,感受到袖口布料倏忽被一只小手抓紧,刚到他胸口的少女瑟缩着嘤咛:“将军,别……”

“方才久坐,本想站起来送送将军……”少女的脑袋埋在他胸膛处,瓮声瓮气解释完,又娇娇地吸了一口气,似乎痛到痉挛,再说话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哭腔:“不想,双腿又麻又痛。”

袁尧将少女扶回榻上,单膝跪在榻边,眸色深沉道:“殿下没事吧?”

“将军……”李熹桃声音颤着,本就白皙的面靥更显苍白,香汗从额头沁出,苍白的细指不知何时攀上他袖边,娇气无比求助:“将军,我的腿好痛。”

袁尧盯着她,实难分清,这副做派是真是假。

袁尧双手不动,可少女却急得不行,葱白指头轻拽了拽他袖口。

她似乎是皇室污泥里养出的一朵纯洁娇花,被保护得太好,生出这番诱人欲滴却不谙世事的模样。

余光瞥到榻边垂落的月白软毯,袁尧长臂一展捞过来,利索地盖在她小腿上,大掌隔着毯子托起她细腿。

少女身子跟着他手掌的力度,不由自主朝他的方向倾斜,充盈的温香软玉几乎要紧贴在他肩上。

“冒犯了。”男人嗓音温厚,天然带给人安心感。

李熹桃乖巧点点头,他宽大手掌便稳稳托在她小腿肚下,另一只手隔着毯子覆上她小巧的足,他小心翼翼地用力,慢慢抻直她紧绷痉挛的脚背

感受到小腿的酸楚,她不禁娇呼了一声,原本撑在身侧的小手下意识地攥住他肩头的衣裳,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清甜茉莉香顺着她的动作漫过来,袁尧喉结微动,帮她活动着小腿,缓缓抬起眼皮看她模样,见她面色恢复正常,便立刻收了手,月白毯子仍旧盖在她腿上。

少女柔顺的墨色发丝略微汗湿,黏贴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却不见丝毫羞怯和不自在,凝脂粉唇轻抿,眸色认真诚恳向袁尧道谢。

方才折腾,叫她本就开得松散的衫子领口更低了几分,可明珠般的公主浑然不觉,一派稚嫩娇憨的小女郎模样。

男人将她不加掩饰和戒备的模样悉数纳入眼底,他恍然,她年纪轻,怕是没被教过男女大防。

袁尧薄唇抿直,主动告辞:“殿下早些歇息,臣不便久留。”

李熹桃丹唇如朱,从半开的檀口中溢出轻嗯一声,又认真地谢了谢他。

男人腿长,步子也阔,他站起身朝后退两步,深邃眸光便融进了半暗的夜色里。

李熹桃明眸见人消失在雕花槅扇后,寝室的门被轻轻关严的声音响起,直棱窗檐外水声萧萧,雨下了一夜,次日一早终于放晴。

寝室内,本躺在软榻上的李熹桃腾地坐起来,幽幽吐出口浊气,一双清灈澄净的杏目眨了眨,里面藏着细微的血丝。

尺玉轻巧绕过昨日刚摆进来的那扇丹青花鸟屏风,她撩开床榻旁嫩绿色帷帐,一眼便察觉出公主的不对劲。

“殿下昨夜没睡好?”尺玉将帷帐笼起来系好,唇角轻抿,忽地记起来,昨夜公主对她现下坐着的这具榻的评价不太好,于是小心悄声问:“可是这张榻的缘故?”

李熹桃郁闷地点点头,与其说她没睡好,不如说是没睡。

自从到了灵州城住进使府,她便有些莫名的心慌不安,身下这具卧榻又太粗糙生硬,尽管铺了多层软褥丝衾,仍是睡得腰酸背痛。

李熹桃起床,尺玉便手脚利落地伺候她梳洗打扮,又帮她傅粉、画腮、描唇、点花钿,不一会妆镜里的人儿便换了个模样,再无憔悴的气质。

“都怪婢不够细心,要是昨日便将这榻换了……”尺玉墨色纤眉自责地拧起来,纤指握着篦子,透过铜镜看公主面靥,心疼不已。

“才不怪你。”李熹桃暖声安慰:“你看,如今傅了粉,哪有什么区别。”

今日李熹桃穿织锦红衫子配鹦鹉葡萄刺绣石榴色裙,肩搭郁金色帔子,帔帛一端又掖进胸间,一套明艳颜色的衫裙衬得她骨肉停匀,明媚少女与平日一样宝珠般耀眼,不细瞧,确实无异样。

用过早饭后,李熹桃本打算出去透透气,可公主府家令匆匆赶来。

家令姓程,是个有白山羊胡的瘦弱老者。

“殿下,方才有人送来了见春宴请柬,请殿下与使君一同赴宴。”程令毕恭毕敬地弯腰,将请柬递给一旁的尺玉,又直身补充说道:“是齐王殿下派人送的。”

听到前半句时,尺玉本来还在疑惑,殿下初到灵州,是谁消息如此灵通,又这么快递来请柬。

程令口中的齐王殿下,是当朝皇帝第六子李赟,其生母秦昭仪并非什么名门望族,而是在紫宸殿伺候的宫婢,只因陛下醉酒后攀上龙床才有了身孕,秦昭仪本来想靠着皇子为自己的后半生搏上一把,却不曾想李赟本人偏偏资质愚钝,又不爱操弄权柄。

李赟能力不足身份卑微,本不该受用,只是当今陛下年迈膝下皇子又少,不得已为之。

尺玉将请柬递给李熹桃,暗想,三年前陛下命李赟前往西北灵州任刺史,也算历练,但李赟仍旧未能有丝毫政绩,反倒是生出来不少荒淫无度、声色犬马的传闻。

李熹桃拿到请柬,敛低眼眸细细看过请柬上的内容,不禁陷入回忆。

李赟比她大四岁,喜爱斗鸡、打猎、击鞠、赛马,凡事玩乐之事他都精通擅长,李熹桃身处红墙深宫,很少见到男子,就连亲生兄长见面次数亦是不多,但不听话的李赟却敢偷偷来寻她玩。

小时候她最爱做李赟的跟屁虫,许久不曾见面,李熹桃心底倒还真生出些许思念。

初到灵州,公主府内不少事情要处置,不仅要安置随嫁宫女仆役,还需清点库房,将赏赐贡品全部登记在册,李熹桃正沉默间,尺玉便被唤去清点账册了,其余婢女亦是忙到脚不沾地。

李熹桃瞧过请柬上的另一个名字,略思索,还是要与袁尧说一声,她见大家俱是忙碌,便没有带婢女,而是独身出门透透气,顺便去寻袁尧。

可出寝院后不过片刻,李熹桃便站在后园回廊的岔口发怔,细指攥着柔软披帛,她并未想到使府如此曲折,回廊绕来绕去,很快便将她绕晕了。

使府里奴仆也少,转了几圈都见不到人影,李熹桃不免慌了神。

转过一丛初开的西府海棠,眼前忽然出现座八角凉亭,李熹桃皱眉走近,柔软小手扶着冰凉的朱漆柱子歇了歇,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响,她吓得猛地回头。

只见回廊远端立着一抹青山般颀长挺拔的身影,她正愣着,那人先出了声音:“殿下出门怎么未带婢女。”

听见男子沉稳声音,李熹桃微愣一瞬,便将人认出来,指尖绞着披帛绞得更紧,半天才细声细气应道:“我是想来寻将军的。”

如此细微的话语,袁尧没有听清,他走近些,垂低眼皮去看才发现少女咬着唇,眼圈先红了,十分娇气可怜的女郎,与昨夜一样,受不得一点委屈似的。

她本就生得雪团子般娇嫩,此刻鼻尖沁着薄汗,鸦羽般的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绞着郁金色披帛的指尖都泛了白。

袁尧盯着她石榴色裙摆上湿痕沉默片刻,说:“殿下随我来吧,使府后园有些绕,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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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扰青山
连载中春季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