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了看着手上的柠檬茶,凉气遇热在瓶身上融化成细密水珠,缓缓滑落,攀附在她的指腹上,嵌入丝丝冰凉。
这么看来也不算是全军覆没,至少周槐序是真的在自动贩卖机顺便捎带也给她买了瓶饮料。
支了站在马路边因出租车的到来,斩断了她的沉思。
她拉开出租车的后门,一边关门一边对司机说:“市医院,麻烦您开快点。”
系好安全带,出租车汇入车流,支了神色紧绷地望着前路。
周槐序买饮料的时候,她接到了向佳养母的电话,说是向佳自杀未遂被送进了医院。
那一瞬间,采访,工作的事尽数被她丢盔弃甲,甚至于柠檬茶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都忘了向对方道谢,反倒像是抢了东西的贼一跑了之。
对了,还没跟付敏请假。
支了忙摸出手机打了过去说明情况,付敏应该在忙,应下后就挂了电话。
到了市医院,支了一下车便一路狂奔到急诊,几经周转得知人已经送到了住院部,又马不停蹄地过去。
人还没醒,向佳养母把她带到外面对她说:“在卧室割腕,医生说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
支了望了眼病床,不明所以:“之前出院后不是没事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割腕?”
“医生说应该是抑郁。”向佳养母说,“要等醒了以后检查评估。”
支了看着向佳养母想问那你们平时都没有多关注一下她的情绪?张了张嘴还是欲言又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向佳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向佳养母叹了口气:“哎,要是当年我们领养的是你……”
支了眉心微皱对上她目光的时候,她抿了抿唇,将“该多好”咽了回去。
“我在这儿看着吧。”支了嗓音更淡了些,“阿姨您回去收拾点日用品带过来,不用着急,我不走。”
向佳养母应下离开,支了走进了病房,就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手里的柠檬茶已经被她握出了温度。
她喉咙干得厉害,拧开盖子喝了几口缓解一下,靠在椅背上静默地凝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姑娘。
向佳比她小两岁,亲生母亲死的早,父亲吸毒人吸没了,至此再无亲人。被送来福利院的时候性格就异常的内向,一整天可以不说一句话。慢慢的支了主动对她释放善意,带她一起玩,才渐渐好起来。
隔了两年,向佳现在的养父母因为生不出孩子过来领养,他们当时一眼就看中了支了。这对父母是平京来的,是众多领养人当中条件是最好的,王兰花院长也觉得他们值得托付,还给支了做起了思想工作。
支了本来就没打算离开福利院,她舍不得兰花妈妈,也舍不得慧敏老师,第一反应是想让映羽去。后来她发现比起映羽的不感冒,向佳看见那对夫妇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向往和渴望。于是她和小伙伴们做了个计划,就像是一群调皮捣蛋的小狗,领养人会一眼怜爱喜欢蹲在角落乖巧可怜的那只。
计划通,向佳被领养了,三方都是开开心心分别的。
这些年大家彼此也有联系,向佳说平京很大很漂亮很好玩,那些名胜古迹食物品牌全都在他们的认知以外,也让他们心生向往。
大家是能感受到养父母对她很好,她还在学钢琴,会走专业。支了他们还打趣她是未来的钢琴家,以后开演奏会可得给他们留个好位置。
明明一切都很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他们也都来了平京,为什么被霸凌了不说?等出了事为时已晚,人抓到了又如何,已经造成了无法挽救的局面,现在还闹自杀。
支了垂下脑袋,回忆起当年,她是不是错了。
*
守了一夜,向佳养父母来的时候人都还没醒,支了没通知映羽和阿庄,他们知道了也是来干瞪眼,浪费人力。
她打完招呼走出病房到走廊上拉伸了两下,摸出手机给付敏打电话还需要请一下假。
“什么?”
支了犯困的眼睛顺势来了精神,就是声音太大,吸铁石似的把周围的眼睛都吸了过来。
她抱歉地点头哈腰,降低音量向付敏确认:“你是说你们已经采访到周槐序了?”
付敏的笑声传来:“这么惊讶干什么?这不是你的功劳吗?你那会儿刚给我打电话请假,他就过来说可以接受采访。”
笑声过后是遗憾:“只不过虽然是独家,但也是绝唱。”
支了怀疑自己熬了个夜脑子浆糊了,这每一个字还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很是懵逼。
她问为什么?付敏给她发了个视频让她看看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支了打开视频,被扑面而来的颜值暴击了一下。
他上半身占据着镜头,弯着腰对着话筒一问一答,还算配合。
问题不多,前面就是一些老生常谈关于比赛和训练的问题。到最后,问他拿了冠军以后的规划和后续比赛。
他说:“没有规划,也不会再去比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视频停在他礼貌的“好,谢谢”上,支了退出了视频。
她回想起昨天的细枝末节,还是想不通周槐序明明是拒绝的态度,为什么又突然想通了主动去找付敏。
嗯,百思不得其解。
支了又上网去看了看热搜。
[周槐序出道即巅峰,巅峰即退役]这个标题还挂在前排。
平京电视台体育频道的采访是昨晚发的,现在关于周槐序的词条里全是他的采访和他比赛现场的一些视频和图片。
评论区热评一:[出道即巅峰,巅峰即退役,搞什么飞机?搞昙花一现?搞饥饿营销?饥饿营销也行,别退啊,我才刚进圈。]
下面的热门回复:[我混娱乐圈的怎么被/干这儿来了,既然给给要退,一人血书支持给给来我圈发展。]
这条下面开始盖楼,成千上万的血书滚滚而来。
支了又随便翻了翻,翻到了被高赞顶到前面的知情人士:[真知情人士,和我一年的,我高中在平京附中隔壁,他的人气在我们学校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京附中什么档次就不用我科普了吧。还有,绝对不夸张,喜欢他的人可以排到法国,但无一不空手而归。]
[长这么牛逼,人之常情。]
[看着就不是死缠烂打能追的上的,现在啊可不只是排到法国了。]
[唯一的缺点,据说是没上大学,高中学历。]
[赛车这么牛逼,这算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是缺点我/哭泣/]
[套公式就是快哈/狗头/]
*
向佳醒来之后的情绪很麻木,谁和她说话都一个样,经过检查评估后,结果是重度抑郁。
映羽和阿庄得到消息也来医院陪她,就怕万一没看住又做傻事,大家都是轮番来,不让时间空出来。
偶尔还会和兰花慧敏连个线,大家都希望她能好起来。
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支了基本上就是两点一线,电视台和医院。
直到某一天,支了实在是受不了,憋得难受问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她终于在向佳空洞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裂痕。
“佳佳,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支了叹了口气,“你爸妈收了那个人家里的钱选择息事宁人,而你却永远失去了你的理想。我知道你心里不但痛还有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家人不是普通人,哪怕是追究到底,到最后也是这样的结果,甚至更糟。你要我们怎么办,以暴制暴,也去把她打一顿,弄坏她的手?然后呢,我们集体坐牢。”
向佳抬眸看向支了,眼里浸着泪:“阿蝉,你没失去过最在乎的东西,你不会理解的。”
支了鼻子一酸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你很痛苦,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可是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人生的意义不能只局限在一件事上,你也不是不能弹钢琴了……”
“可我考上平音却上不了了。”向佳突然激动地垂床,“她松乐瑶可以,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抹掉身上所有的污点,取代比她有能力的人,站在掌声的中央。就这是你说的人生意义吗?那我不想看到。”
支了静静地看着向佳,她好像有些无法反驳。
事实上这样的例子总有发生。霸凌者到最后功成名就美满人生,被霸凌的人却永远地陷入黑暗中。
“佳佳。”支了握着她微微发颤的手,“你不能这么钻牛角尖,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向佳耷拉着眼睛:“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支了: “……”
对于向佳,支了心里是有愧的,这段时间她总是反复去想如果当初向佳没有被领养,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支了握紧向佳的手:“佳佳,无论如何我们都在,我们会陪着你,帮助你的,你相信我们好吗。”
向佳木讷地摇头:“不,你不会的。”
支了捕捉到向佳的一丝动摇,忙问:“会的,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半响,向佳才抬起眼眸看向支了:“如果我让你帮我报复松乐瑶呢?”
支了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佳佳,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犯法的事我们不能做。”
“不是犯法,是让她失去她最在乎的人。”向佳反手握住支了,眼眸抖动,“阿婵,只有你可以帮我。”
支了凝着向佳,提到报复她确实和那个没有生气的样子不同,提起了一口气。这口气如果能支撑着她不再做傻事慢慢走出来的话,也是个办法。
就是那个松乐瑶最在乎的人应该是她的父母吧,不犯法的做法……她难不成要去认干亲?把人家父母抢过来。
有点离谱。哎,伤脑筋。
向佳:“阿婵。”
“好。”支了回过神,心想无论如何先答应下来稳住她最重要,“你觉得我可以的话,那我帮你。”
向佳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支了:“我知道她最在乎那个人叫……周槐序。”
支了瞳孔微缩:“什么?”
周槐序:冲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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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