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雨洗刷过的天空像宫崎骏的夏天，连白云下的钢铁森林都渗透着难得的清新。
支了对着鳞次栉比的看台与狗型的云朵合了张影。
蒋映羽正好刷到这张照片。
支了的朋友圈活人气息很重，像是兢兢业业按时打卡上下班的史官，连吃糖葫芦都能撰写出浓墨重彩的一串。
活人今天明显有些微死，给如此生机盎然的图配了个适得其反的台词。
——早上坏（到底谁发明的早上好，早上好在哪里？）
蒋映羽点完赞在下面评论：好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很快知了回复讲英语：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讲英语回复知了：行了别抱怨了，好好工作，加油！
支了回复了个OK的emoji，阿庄的回复冒了出来：记得帮我要签名。
蒋映羽可能到点春蚕到死丝方尽去了没再回复，支了也选择退出朋友圈权当没看见。
支了将手机揣回兜里，揉了揉没睡好的脑袋，理了理胸前的工作证，提起一口袋矿泉水往已经驾好和还在准备架好长|枪大|炮的媒体区走去。
“姐姐哥哥喝水。”
她拉开塑料袋的两只耳朵看着一只只手空手进“谢谢”出，见人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瓶水递给对方：“付老师，喝点水。”
付敏接过矿泉水没急着喝，而是看向这个任劳任怨人乖嘴甜的小姑娘说：“比赛结束后台采访你跟着我，不是想要签名吗？”
“是的是的。”支了装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谢谢付老师，我真是太开心了。”
付敏瞅着这追星小孩，也跟着笑了起来：“先做事。”
支了一副比士力架还来劲的精神面貌点头说“好的”，心里想的全是阿庄你不请我吃十顿八顿你休想看到你偶像签名的一个笔画。
她本来是经老师的介绍到平京电视台的书画频道做幕后实习，体育频道那边因为跟GT赛的实习生突发疾病住院缺人手，就暂时把她调过来帮忙。
这种赛事跟现场体力必须得跟得上，付敏第一眼见到她直接把她退了回去，说一小姑娘细胳膊细腿肩不能抗手不能抬跟着去吃干饭啊？
支了倒是无所谓，本来她也不是搞体育的也不爱好。什么GT，BT叽里咕噜搞不懂，她只知道吃饭点MT，上网有IT。
阿庄一听说她要跟GT赛，立马给她科普，噼里啪啦放了一堆烟花，其最终的目的就是帮他要个偶像的签名。
支了戏谑：“你偶像不是梵高达芬奇么？”
阿庄：“你个金鱼记忆，我说的是要做阿梵达之首。”
阿庄姓阿，有个偏门姓氏。然而他人比姓氏更偏门，偏自己还不觉得，自我感觉超级优秀地说自己是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天才，在梵高和达芬奇面前他绝对的刘备属性。支了想说他初中出师表白学了，还阿梵达之首，亏他脸皮比人家的坟墓还要厚。
支了在阿庄兴奋完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她被退货了，只有在书画频道老老实实去搞她的艺术。
谁知道言之凿凿说不用她的人第二天垮起个人见人怕的脸让她跟他走，那种要取她命的表情跟现在这副和蔼可亲的笑脸简直是判若两人。不愧是摸爬滚打的资深老登，能蛐蛐能忘本。
“你能有点精气神不？”邱海波将没骨头似的倚在墙上的人拉起来往一边走，“这是比赛，不是斩首。”
周槐序单臂夹着头盔，被推一下走一步地往前迈着步，一副没睡醒的懒散腔调：“不你说的只要冲不死就往死里冲。”
“‘尽量’两个字你是一点都听不见是吧？”
“嗯？你有说么？”
世界安静了数数数秒，邱海波头上的乌鸦叼着那团火飞走后才平心静气下来： “我还说少了？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留脑子里的就剩死死死这么不吉利的话。”
周槐序撩起眼皮：“别太迷信，我们来这个世上都没办法活着回去，谁不是百分百的死亡率。”
邱海波语噎，这小子真的是平时话不多，一开口能直接把你送走。
“哎不是，我说你到底是来比赛的还是来验证死亡率的？”
“说的我是敢死队一样，说起这个……”周槐序慢悠悠地说，“邱教练，我记得你老家湘西的吧。”
邱海波牙齿咬得嘎巴脆：“江西江西，我老家江西，谢谢。”
周槐序不慌不忙地“哦”了声：“那确实不赶尸。”
邱海波是真快被气成干尸，怎么会有这么一朵让人又爱又恨的奇葩。
其实一开始他对这种半路出家为了比赛突然心血来潮来车队玩票，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富家子没什么好感。却也没想到上车跑了几圈发现是真有实力拿冠军。实力是有，语出惊人的实力也不遑多让。轻易不张嘴，一张嘴能让他鸟语花香。
邱海波瞧着周槐序，有钱人家的孩子尤其是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却总不着调的丧，还搞一头厌世白发跟自个儿过不去，99％都是吃了爱情的苦。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问题能让你这么大一帅哥颓废至此，说出来别影响比赛心情。”
周槐序：“教练，八百遍了，八卦也要看时间场合好么？”
邱海波：“夸张，哪有八百遍。”
周槐序：“最后一遍，没有。”
邱海波：“失恋不丢人，没什么好嘴硬的。”
周槐序顺脚勾了张椅子坐下：“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
我去，怎么还用上渣男语录了。
邱海波孜孜不倦：“感情问题固然重要，人生在世好好生活更重要不是。你看古往今来多少例子，就说那梁山伯祝英台有好下场吗？”
也不知道戳到哪个笑点了，他见周槐序扯唇笑了一声。正要老生常谈，被无情打断。
“你也别太真情实感，假人假事民间故事而已。”
“那也流芳百世。”
“如果你也想的话。”周槐序敞着双腿往椅背上一靠，仰头看向邱海波，“看在这些日子你秋波送的跟你名字一样海量。我要真当了梁山伯，你就戴个假发跟我一起化蝶流芳下个百世如何？”
旁边经过的路人哥：长得如此天堂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地狱的话来？
邱海波无语地一哆嗦：“打住啊，你化成水我都不带舀一勺的。”
周槐序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里闭目养神：“随你开心。”
邱海波拿他没办法地提醒：“见记者别这副死样子，笑一笑。”
周槐序：“我是来比赛的，不是来卖笑的。”
邱海波：“…………”真就多余提这一嘴。
*
比赛正式开始前选手在媒体和观众面前亮了个相。
穿着黑白拼色赛车服的周槐序一出现，赛车圈进了新人的新鲜劲儿简直空前绝后。尤其是这新人年轻又英俊，走两步就随便秒杀娱乐圈。只要能拿到一个不太差的成绩，热搜预定。
排山倒海的现场是两岸猿声啼不住，快门闪光灯没完没了地犹如机关枪扫射，声浪此起彼伏，比前面的明星车队还要热烈的多。
而作为话题风口的周槐序依旧是一潭死水的模样，哪怕旁边有人一个劲儿的提醒注意下镜头，人还是特立独行笑都懒得笑一个。
支了站在后面没去看车手们耍帅，只是旁边的同事莫名激动地拍她：“快看快看，打败漫画的真人帅哥，好酷啊！”
她其实对帅哥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在见过那个一直在找的白发帅哥以后，真没再见过更帅的了。
但是作为画画的，漫画也是画，她倒是要看看这第二个打败二次元的帅哥到底是怎么个款式。
支了往前凑，探头探脑扫了过去，在一众黑压压的脑袋里一眼就瞄准了那一头白发，在日光下泛着柔软的鎏金，一路蜿蜒到白到反光的脸上。
她困顿的眼睛登时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医院那晚护士说他醒来以后缴了钱就走了，走之前还把身上的一千块让护士转交给她，说是救护车的费用。
支了当时看看护士，看看钱，叫救护车哪需要这么多钱。本来想找护士要联系方式把多余的钱还给他来着，结果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后面她又去遇见他的地方碰碰运气，也通过认识的同学打听在哪所大学。然而这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音讯全无。
就怕之后秩序问题又没机会找到他，得先让他先看到自己，知道她在找他。
支了凭借自己够瘦，插着空蛇形走位漂移到了前排，在此起彼伏的人声中找到自己的声音。
一开口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怎么叫的张先森？
她组织叫法，一边挥手一边喊他：“喂，你你，33号，那个，浮绿水。”
这出其不意的三个字，离得近的人都看向了她。
支了尴尬地笑了笑，在心里骂阿庄。每次提到就叫人家浮绿水，这下变成她条件反射了。
好在对方好像是听见了或者是看见她了，一双本来没想应付媒体的淡漠眼神滑了过来。
周遭声音实在太大了，夹杂着支了的“我要还你钱”竟完全没有一点效果。
于是，在他貌似再次对上她的目光时，赶紧用大拇指和食指交叉搓了搓。
意思很明显，money的事。
而看在其他人眼里，她此时此刻的举动就是明晃晃love你的事。
本来这种手势也没什么。
岂料几乎是下一秒，周槐序抬起右手，一改刚才高冷的风格，勾起嘴角格外潇洒自信地竖起了大拇指给出了回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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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