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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新作品: 授权重生
《授权重生》精彩片段
新历2440年,蜂林市第三百二十次市民代表委员会选举在核心市民嘈杂不安的反对抗议声中被迫草草落下帷幕。在姚曜的记忆中,自从二十年前的古地球坠落事件爆发后,那两位如人间蒸发般音讯全无,代表绝对权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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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2440年,蜂林市第三百二十次市民代表委员会选举在核心市民嘈杂不安的反对抗议声中被迫草草落下帷幕。
在姚曜的记忆中,自从二十年前的古地球坠落事件爆发后,那两位如人间蒸发般音讯全无,代表绝对权威的市民委员会就像是也被勾走了魂一样,终日盯着他所在的科研室和石助理的研究所,好像期待着某一天这对没心肝的会带着选票从地下建筑里面自己爬出来。
姚曜坐在员工休息室里右后方靠墙的位置,花白斑驳的短发轻柔地贴在银灰色的金属墙面上,冷色的墙面刹时泛起一道波光粼粼的细小纹路,纹路又快速地干涸凝固,成为了一道道狰狞的皴纹,他勉强直了直上半身,感到这具逐渐苍老衰弱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多久了。
“姚叔,卡莱那议员已经在路上了,您看我们是不是把下层的门禁也打开,毕竟老板……”年轻的办公室秘书疾步推门而入,脸上写满了郁闷和纠结,站在一旁压着嗓音朝姚曜问道。
坐在前排的操作员们注意到后面的声音,交头接耳地偷偷看过来,却纷纷在察觉到姚曜的黑脸后,遗憾地转过身,装作聚精会神地观看早些时候的代表委员会的会议转播,等待会议视频开启。
姚曜欠了欠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挪了半个身位,用暂时还没出现腐烂迹象的左半边脸面朝年轻秘书,温和问道:“开门?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管理层的意愿?”
尽管面前即将退休的老员工已经年迈得连站起来走路都能耗尽半条命的气力,可每当他一开口说话,年轻秘书总会不自觉地挺起胸膛,严阵以待的态度不敢比向大秘汇报工作时松懈一分一毫。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用大秘惯常与老总们周旋的腔调镇定地答道:
“是大秘要我来通知您……不是,大秘让我请教您的想法,毕竟您在科研室的年头最久,也最了解老板当初创立科研室的初衷,一定是希望科研室今后的发展越来越好,所有的员工都能在更好的环境中潜心研究。”
年轻秘书觑着对方的神色,舔了舔嘴唇,斟酌着又添了一句:“毕竟现在科研室的状况已经这样了,这一年的工资都是大秘他们削减自己的奖金发出来的,和卡莱那议员合作真的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年轻秘书紧张地攥着偏长的袖口,上面已经松动的装饰铜扣颤巍巍地摇摇欲坠。
不过幸好,姚曜没有让她焦急的等待持续太久,很快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既然这样啊,工资都发不出了,看来科研所改弦易辙是大势所趋,开门吧,我没有任何异议。”
姚曜的态度过于友善,就像她上班路上遇见的在中心公园乘凉的腿脚不好的老头子,你要是帮他们推了一下轮椅,还会获得他们感激的微笑,就像面前的老人家正苦涩地对她露出一个饱含着复杂的她看不懂的情绪的微笑。
这一切和她之前从大秘那里听来的传言全然不同,可她的紧张情绪丝毫没有缓解,意图再将合作的利弊讲解给对方。
但是对方却心力憔悴地摆摆手,艰难地站起身道:“我这副老骨头就不去迎接卡女士了,让人看着也碍眼。你回去告诉他们,这所科研室就只是一间普通的医疗器械科研室,赵先生没有对它寄予过不切实际的厚望,卡女士也不会在地下的操作室里找到任何她自以为会存在的东西。”
“操作室?操作室里有什么?”年轻秘书想起自己似乎在大秘那里听过这个词,不过操作室不就是地下两层的工作间吗?人来人往的都是低级的工人,有可能藏得下什么让人觊觎的秘密吗?
年轻秘书伸出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去,有些事连她都只能听个模糊的大概,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工人还能知道什么秘闻不成?她想大秘说的也许没有错,这位年迈的老人家可能真的老糊涂了,情绪不稳定时说的胡言乱语她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等到年轻秘书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到地上,姚曜也带着一众操作员们的担忧关切脚下踉跄却急促地赶回位于高架桥夹层之中的房子。
“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啊?”年纪和姚曜差不多的老婆婆正拎着一兜蔬菜和水果从高架补气站的出口悠闲地往下走,她拨了一下被风吹散的鬓角发丝,露出一张温柔姣好的面庞,尤其是一双水润灵动的眸子,带着不属于这份年纪的纯净天真。
姚曜闻声放下了紧绷了一路的眉头,踱着小步向老婆婆走过去,自然地接过来一兜水果,随口道:“科研室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了,早就该听你的退了算了。”
老婆婆却停下脚步,缓慢地走到姚曜面前,直直地盯住他的眼睛确认道:“他们来了是不是?是魏迪尔,还是卡莱那?他们找到人了吗?是赵先生还是念念?”
“卡莱那。”姚曜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相伴多年的爱人残忍的真相,他搂着对方的胳膊,把水果挪到另一只手上拎着,轻声细语地安抚道:“焱焱,自从他们离开那天,我们不是就已经做好了再也不会见面的准备了吗?也许他们在棺里的世界生活得很好,也许他们抵达了另一个未来世界,他们不一定非要回来的。”
杨焱焱并没有被姚曜的话安慰到,一次又一次获得失望的消息,没有让她学会接受现实,反倒突然情绪崩溃地呜呜哭起来,蔬菜兜子随着她颤抖到无力的手心掉落在地,她想弯腰捡起来,却蹲在地上直不起身。
“我知道赵先生很厉害,他活的久见得多,在哪里都可以生活的很好;但是念念不一样,她胆子小,她和你们不一样,她不应该遭遇这些的。”杨焱焱抬起那双布满干枯皱纹的手覆在脸上,哭泣的声音愈发让人揪心。
姚曜撑着一条腿单膝跪在她面前,柔声道:“我知道你心疼石助……时念小姐,所以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她回来,当然如果顺利的话,保住科研室也不是没有机会。”
杨焱焱哭声一顿,轻轻地张开手指,从指缝间探出一道犹疑的视线锁在姚曜的脸上:“他们离开二十年了,你现在告诉我说有办法?他们刚失踪的时候你还说,如果赵先生本人不在,任何人在这边是没有办法进行意识投射的?”
“……是没有办法,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姚曜轻声道。
“到底是什么办法?”杨焱焱感到一丝不安。
“我和你说过,石棺内的时空是有界限的,他像一个主机,在无休止地运行同一道程序,不同的体验者可以体验剧情,但是他们的行为无法改变结局。”姚曜舔了下嘴唇,聊天般的说到。
杨焱焱记得当初从石棺出来不久后是有听他说过这么一回事,所以作为当年第一批体验者,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后,她就没再关心过石棺里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姚曜继续轻声讲述道:“这个程序原本是由赵先生亲手写的,现在他自己进入了石棺,我猜想他也许会亲手改写一些既成事实的历史。只要我一个世界一个世界挨个地走进去,也许会从中发现端倪从而找到他们也说不准呢?”
杨焱焱虽然不理解姚曜对石棺虚拟世界的定义,但她听懂了后半句,沉思道:“挨个找虽然说慢是慢了点,但好歹有事可做也比现在干巴巴耗着强一点。”她提起精神振奋道:“那我得先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当年穿过去的衣服肯定不合身了,石棺世界的老年女性都穿什么来着?我当时只顾着玩了,好像没太注意……”
有了寻回昔日好友的希望,杨焱焱重新提起蔬菜水果,斗志昂扬地阔步往家里走去,却被仍站在原地的姚曜阻拦下来,他不忍看到爱人的反应,依旧背对着杨焱焱,开口纠正她的说法。
“我说的是,我一个人进去。”姚曜扯起一道笑容,语气轻快道:“你也说了,你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石棺出现问题,我如果能像赵先生一样回去,哪怕回到任意一个他意识投射出的世界也好,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奢望了。
当初他们失踪的时候,你说你怕世事无常,想和我一起变老,我在尽力满足你了。可是你看,我已经失去了正常衰老的能力了,我现在不像是个老人,倒像是从墓里爬出来的新鲜尸体。
我回去不仅仅是为了科研室,为了石小姐,我得想办法活下去,至少不能在你老死之前先烂掉,对吧?”
杨焱焱连连摇头,她微微仰头,控制住盈满眼眶的泪水争辩道:“我这几年已经学习了很多关于那个世界的知识了,那年我不是还参加了你们科研室的知识竞赛吗?我不会拖你的后腿,我不会让你烂掉,我也不会老死!”
姚曜坚定地摇头,再次拒绝了她:“焱焱,没有人可以当两次体验者。石小姐第二次入棺现在生死不明,你是我们之中唯一还有可能掣肘卡莱那的人。
只要她进入地下操作室就会发现你当年的体验记录,你得亲口告诉她,这个石棺并没有你当初想象的美好,也不可能成为她收获权势的利刃武器,你得保护好我们的家,好吗?”
“地下操作室”是对科研室整个地底三层为保护石棺而建造的中控隔离带的统称,虽有操作室之名,平日里的工作却只不过是规整杂物、修理器械之类的琐碎零活。
自从赵曦失踪,姚曜病重,科研室这些年逐渐成为了各派董事互相牵制的空壳道具。原本就被有意边缘化的“操作员”一职,更是被层层剥削,艰难为生。
按照卡莱那对科研室的了解,和自始至终的关注点来看,她没有机会发现地下操作室才是科研室多年来高速运行开发的核心所在。
但是姚曜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继续站在原地,等待对手做出行动再见招拆招了。
卡莱那在几位行政官员的隆重接待下,姿态随和地点头示意,并在年轻秘书的指引下,略带犹疑地走向地下室。
“这里的工作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卡莱那只走到一半,便不再深入,不悦地挥了挥面前浑浊闷热的空气,蹙眉说道:“我之前有在会议上提出,如果当初赵曦先生是由于资金原因,或者技术水平的限制,只能把核心器械防止在地下;那现在有我在委员会的全力支持,还有各方代表的股份注入,我希望你们能在签订合同后的第一时间提高工作人员的待遇水平,还有赶快更新这些十年前就该被淘汰的落后器械!”
一只闷头乱窜的机械昆虫被卡莱那一巴掌挥落在地,随后尖锐的细跟皮鞋狠狠捻在它的身体上,滋滋两道微弱的电流声短促地响起又戛然而止,机械昆虫在无声中终于停下了持续二十多年的不休工作。
大秘顶着总研究员和执行经理头来的警告目光,把锅扔给了跟在身后的年轻秘书。
“你把姚叔叫来,他是当初这座地下操作室的设计者之一,之后的重建工作也少不了要采纳他的建议。”
年轻秘书心头一颤,她记得姚叔两个小时前就早退回家了,不过他是老资历,又是最闲得无事做的操作员,因此无人在意,她也没有上报给大秘。
“姚曜?”卡莱那打断了大秘的吩咐,她想起了这个名字。
在当年她还是委员会中最不起眼的普通参会议员时,就听过他的老师几次提起姚曜对于这间医疗器械科研室的不俗贡献。只是在当时站在日盛的赵曦身后,他的才华和能力被迫沦为了不起眼的背景。
“请他过来也好,正好我也有一点困惑需要他帮忙解答。”卡莱那露出怀念的神情,感叹道:“一晃已经二十年了,如果不是当年那场古地球坠落事件来得太突然……可惜了,我应该早点来拜访他的。”
站在卡莱那同一位置的地下二层,姚曜已经将石棺从入墙的抽屉出彻底拖出,由一整块质地温润的黑色古玉打造的石棺坐落在房间正中心,石棺表面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绺裂,仿佛它不是在这里搁置了二十年,而是两百甚至上千年。
杨焱焱站在姚曜的身前,替他穿好繁琐隆重的莹白外袍,戴好发冠,扶着他的手臂送他躺进石棺中。然后就像每一次姚曜做的那样,走到屋外,关掉所有灯光,落下隔音的拉门,按下操作室内的唯一一枚需要人工控制的按钮——抽干石棺中的空气。
之后她平静地坐在门外,等待着卡莱那,或者随便任何人走进这里,来向她质问姚曜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