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青禾又去镇上卖辣椒酱。
这次他在里面加了花椒粉，口感上比昨日又丰富了一些。
叶柳枝昨日还给他做了好些竹筒，虽然只是个器皿，但叶柳枝也弄的很细致，该磨平的地方磨平，该清理干净的地方清理干净，让人看了倍生好感。
林青禾直接去了早市，妇人果然给他占了位置。
“陆阿姐。”
妇人名叫陆春草，年纪比叶柳枝小一些，林青禾便唤她阿姐。
陆春草显然很喜欢这个称呼，对林青禾的态度都更亲昵了些。
林青禾找了个石块搬过来当凳子，一坐下就花了五文钱从陆春草那里买了两个杂粮馒头。
馒头一到手他就毫不犹豫地分了一个给陆春草，然后又从陶罐里挖了一勺子辣椒酱出来，热情招呼道：“陆阿姐，吃。”
陆春草笑的更开心了，“你这孩子真大方。”
她见过不少做小买卖的，像林青禾这么不计较的还是头一回，本来以为他是年纪小不懂，但看他做起买卖来又是有门有道。
林青禾今天不光带了辣椒酱，还带着大半背篓的野菜，用馒头来试吃毕竟还是太贵了，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还是野菜最好。
客人要是吃着满意，说不定还会买一把野菜走。
煮熟的野菜早就被冷风吹的凉透了，不过这也没法子。
“陆阿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陆春草疑惑，“啥事儿啊？”
“我想着放点儿辣椒酱在你摊子上，这样买馒头的人可以蘸着吃，兴许有人会喜欢呢。”
陆春草笑了，“你这小哥儿可真机灵。”
她想了想，禾哥儿那辣椒酱吃着还挺不错的，蘸馒头吃更是一绝，说不准人家吃了以后还能多买她几个馒头呢，就算不买也没啥，反正她挺喜欢禾哥儿这孩子的。
“成，阿姐就帮你一把。”
林青禾赶紧装了一份过去。
陆春草的馒头做得好，又是常在这里出摊的，积累的老客可是不少的。
相比之下，林青禾这边就冷清多了，辣椒毕竟是番邦来的，价格又贵，销路一时还打不开。
林青禾也不觉得难过，反倒放下自己的摊子，跑去旁边给陆春草帮忙。
有个常来的夫郎，好奇问陆春草：“陆娘子，这小哥儿挺勤快，你带来的帮手啊？”
陆春草笑眯眯道：“哪儿啊，是隔壁小摊子卖辣椒酱的小哥儿，别看他年纪小，做的辣椒酱可是一绝，不信你尝尝。”
说着她就把手边那份辣椒酱推了过去，顺带着还给林青禾使了个眼色。
林青禾瞬间意会，凑上去笑眯眯地给人家介绍了一番，还热情地邀请人家试吃。
夫郎和陆春草关系不错，愿意给她这个面子，同时又挺喜欢林青禾这个小孩儿，便就着辣椒酱吃完了一整个杂粮馒头。
吃完夫郎抹抹嘴，“是挺香，比茱萸酱还香。”
林青禾一脸骄傲，“那是自然，我这里头可是加了肉和猪油渣，还有五十文一斤的上等蜀椒呢，不光如此，光配方我就研制了好几个月呢。”
在现代的时候他的确研究过，倒也不算撒谎。
夫郎惊讶极了，“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灵巧的心思。”
他想了想，爽快道：“给我来……你方才说十文一勺是吧？”
林青禾点头。
夫郎：“那就给我来个三勺吧，我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陆娘子，再给我装一个馒头，方才被我吃完了。”
等陆春草装完，林青禾笑道：“赵阿哥，这个馒头我替你付了吧，你可是我今日第一个顾客。”
夫郎哈哈大笑，“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儿，赵阿哥要是喜欢以后多多来。”
“这是当然。”
送走了高高兴兴的赵夫郎，林青禾从刚刚收到的铜子儿里拿了三枚交给陆春草。
杂粮馒头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
陆春草小声道：“你这孩子，哪能这么做生意，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
林青禾笑眯眯应下，“知道了陆阿姐。”
陆春草无奈，“你这孩子。”
其实林青禾也不是乱来，他只是对自己的辣椒酱很有信心罢了，这些老客早晚还会回来的。
早市结束的时候，他又卖出去三勺，这次他做的比上次多，所以余下的还有半罐子。
因为叶柳枝和月儿把野菜处理的很干净，三文钱一把又便宜，带来的野菜倒是卖了个干净。
林青禾收拾好背篓，和陆春草说好明日还一块儿摆摊后就去了昨日那家客栈。
小二见他来，以为又要热水，结果林青禾拿出一个竹筒，笑道：“小二哥，这是我自己做的辣椒酱，送给你尝尝。”
小二有些惊讶，“送我的？”
他都习惯了来的人对他吆五喝六了，像林青禾这样热情的还是头一回。
“是呀，很好吃的。”
怕他不敢吃，林青禾照例还介绍了一番辣椒以及里头的东西。
走之前，林青禾跟对方打听了一下客栈里铁锅的采买价格。
其实他已经跟陆春草打听过，外面铁器铺子里一口带柄的小铁锅大概是一百二十文，大一些的价钱还要高。
林青禾嫌贵，便想着来客栈酒楼这种地方打听一下，如果可以的话等人家采买的时候帮自己捎上一口，能省些钱。
客栈里不做铁锅这个营生，所以小二没怎么犹豫就道：“我们这里用的是大号的铁锅，寻常价钱是一百五十文，要是撞上缺铁的年景，价钱就不好说了。”
林青禾点点头，又问人家下回采买是啥时候。
小二摇摇头，“不清楚，这都是东家的事，不过半年前才刚采买过两口锅，想来不会这么快。”
林青禾笑着和人家道了谢，正要离开，小二突然又叫住了他，“我突然想起来，八珍楼那边正要采买铁锅呢，前几日听阿土哥提过，阿土哥是八珍楼后厨的小伙计，他和我有些交情，你过去寻他，就说我叫你去的。”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林青禾高高兴兴地往八珍楼去了。
八珍楼他知道，挺大的一家酒楼，先前听那几个游商也提过，据说他们本来瞅准了八珍楼有一道招牌的辣菜，想把手里的辣椒推销给人家，结果人家没收。
林青禾一边想着事儿，一边寻到了八珍楼的后门。
这边进出的多是伙计和杂工，林青禾和他们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小二嘴里的阿土哥。
阿土哥是个矮小黝黑的汉子，瞧着三十多岁，一听是福临客栈的小二铁柱给介绍的，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林青禾也给他送了一份辣椒酱，阿土脸上的笑意更甚，说话也变得亲切起来，“小哥儿，你找我啥事儿？”
“阿土哥，不瞒你说，我想采买一口铁锅，但嫌铺子里价太高，想着趁你们采买的时候混上一口，你放心，价钱我一文都不会少你的。”
阿土笑了一声，“这有啥，我和厨头说一声，不是什么大事儿。”
林青禾高兴坏了，又给阿土挖了几勺辣椒酱，让他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其实他对阿土这么热情也不光只为了一口铁锅，八珍楼对辣椒酱是有需求的，说不定能通过阿土搭上这条线。
阿土只是一个小伙计而已，平日里人家就算走关系也不会考虑他们，乍一遇上林青禾这样热情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别别别，我们这样的下等人受不起这些。”
“阿土哥别这么说，出身不是咱们自个儿能选的，可是只要努力干，谁又敢保证咱们日后不会成为上等人呢。”
一直到林青禾离开，阿土都没反应过来，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以至于回去后都有些恍惚。
另一个小伙计剩子看他这样，疑惑道：“你咋了，这么多活儿不干，在这里发什么愣？”
说着就把人拽走了。
林青禾给的辣椒酱被阿土随手摆在了案板上。
一会儿厨头进来，看见一个陌生的竹筒，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闻了闻，又闻了闻。
“这哪来的？”
跟进来的大徒弟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摇头，“不清楚，兴许又是东家搜罗来的？”
八珍楼的东家好搜罗美食，时常钻街头巷尾弄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回来，然后让厨头带着两个徒弟研究学习。
现如今八珍楼的招牌菜之一猪血辣羹里头用的茱萸酱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徒弟这么一说，厨头立刻就不怀疑了，他用勺子从里头挖了一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又尝了尝，“是辣的。”
大徒弟眼睛一亮，“难不成这是东家寻来代替茱萸酱的？”
茱萸苦味重，客人时常抱怨，东家就逼着他们想办法，但茱萸的苦味是自带的，厨头也实在想不出好法子。
好在镇上卖辣菜的酒楼少，他们的生意一时还没受啥影响。
刚巧小徒弟进来，闻言便问：“师父，此酱味道如何？”
厨头分出一点给两人尝了尝。
小徒弟砸砸嘴，兴奋道：“不苦，一点儿都不苦。”
“是啊，”大徒弟也连连点头，“里头用的应当是猪油，还有肉和油渣，花椒磨成了粉……”他一边品一边说。
等把所有配料品完，他便指着酱料里的辣椒碎说：“那辣味儿应当就是从这儿来的了？”
厨头点头，“应当是。”
大徒弟：“这是啥？”
小徒弟咦了一声，“这不是……”
大徒弟：“你认识？”
小徒弟尴尬道：“前几日几个东州港来的游商带着这玩意儿来，我见是番邦的东西，就没要。”
厨头白了他一眼，“番邦的东西？那胡麻不也是，你不也吃的挺香？”
小徒弟：“……”
大徒弟附和道：“是啊，咱们干这一行的就得比寻常人胆子大些，不然钱都叫人家赚走了。”
说着他就低头看向竹筒里的辣椒酱，“也不晓得这东西谁做出来的，应当不是其他几家酒楼。”
小徒弟赶紧道：“肯定不是，若是他们，还能落到咱东家手里？”
大徒弟点点头，“正是。”
厨头沉思片刻，拍板决定先做出来试试口味，只是这点酱料实在不够，便又叫小徒弟去找东家。
结果东家来了以后比他们还懵，最后问了一圈才找到阿土头上。
被东家和厨头几个团团围着，阿土简直受宠若惊，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林青禾走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莫名觉得这人身上是有些玄乎气在的。
看来以后得待人家恭敬些。
离了八珍楼，林青禾又去了一趟药铺，药铺的小伙计一见他就眉开眼笑，“林小哥儿，今日生意不错？”
林青禾冲他笑了一下，含糊道：“还成。”
他把备好的竹筒塞给小伙计，“昨日允诺小二哥的辣椒酱，我给你送来了。”
小伙计愣了一下，昨天林青禾说的话他根本没在意，只当是客套，没想到人家真给自己送来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啥，小二哥，以后我还常来买蜀椒呢，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小伙计好笑道：“你这小哥儿还真是与众不同。”
收了辣椒酱，他对林青禾的热切中便带上了几分真心，还主动帮林青禾挑拣蜀椒。
辣椒酱还没卖完，但时间已经不早了，今日家里还要修房子，林青禾犹豫着直接回家还是再沿街串巷卖一卖。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唤他。
阿土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林，林小哥儿，总，总算找着你了。”
林青禾疑惑道：“阿土哥，你找我啥事儿啊？”
“你给的辣椒酱，我们几个伙计吃着喜欢，想再买些。”
他眼神闪烁，明显没说实话，但林青禾也没多问，直接就把余下的辣椒酱全卖给他了。
除去送出去的，原先的半罐子还剩个三十勺的样子，林青禾收了阿土三百文。
走的时候，阿土主动道：“你那个铁锅的事，我们厨头答应了，明日你带一百二十文钱过来吧，记得早一些，我带你去挑。”
林青禾眼睛一亮，一百二十文，他自己买的话只能买一口小铁锅，眼下可是大的。
这可省了不少钱。
他连声道谢。
阿土一脸心虚地跑了。
林青禾失笑，手头有了钱，正好可以多买一些食材，把辣椒酱的配方再调整一下。
距离他心中最完美的口味可还早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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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开局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