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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正。
玉清宗山门前,天光正盛。
七十二峰云海翻涌,仙鹤清唳,一派仙家祥和景象。
然而,此刻山门前的白玉广场上,却是山雨欲来。
各宗代表、玉清宗长老弟子,乃至不少闻讯而来的好事者,都聚集在此,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洞开的巍峨山门。
昨日苏钰遥在九霄殿自请下山、与宗门割裂的决绝之言犹在耳边,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悄然离去,带着那只猫,如同他无数次踏着晨露或暮色下山除祟一般,无声无息。
然而,他们错了。
当山门处值守弟子略显慌乱地让开道路时,一道身影,踏着正午最炽烈的阳光,缓步而出。
刹那间,整个白玉广场仿佛失声了。
那不是落魄的离场,而是一场惊世骇俗的……
盛装!极致的盛装!
衣袍不再是素净的霜色道袍,而是一袭以赤色为底、用极细的金银丝线绣满繁复流云山茶与展翅青鸾暗纹的广袖华服!
朱袍如血,金银丝线在阳光下流淌着奢华光泽,
青鸾暗纹振翅欲飞,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华美与威仪。
外罩一层薄如蝉翼、却流转着七彩霞光的鲛绡纱衣,行动间光晕流转。
墨色长发并未束成道髻,而是以一根通体剔透、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墨玉长簪松松挽起大半,剩余几缕随意垂落肩头。
腰间束着一条缀满细密珍珠与温润灵玉的银丝蹀躞带,斜斜挂着一枚形制古朴、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玄鸟玉佩。
手腕上套着一只雕琢着缠枝莲纹的羊脂白玉镯,与另一只金镯交相辉映。
就连怀中那只黑白花的小奶猫,脖子上都戴着一个用金线编成、缀着两颗小珍珠的精致项圈。
他并未御剑,而是踩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上,步履从容,腰背挺直如松。
怀中依旧抱着那只猫,小猫似乎被这身华服和人群的目光惊扰,不安地动了动,却被主人修长的手指稳稳按住。
苏钰遥微微昂着头,下颌绷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神平静地扫过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带着几分讥诮的弧度。
这哪里是负罪下山?这分明是帝王巡幸!是名角登台!是将仙门百家踩在脚下的极致张扬!
“嘶……”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天衍宗主等人脸色铁青,看着苏钰遥这身简直能把玉清宗宝库搬空的奢华行头,气得胡子都在抖——这简直是**裸的炫耀和挑衅!
玄霄掌门站在人群最前方,看着师弟这身从未见过的盛装,看着他平静眼神下深藏的孤绝,
心口如同被巨石堵住,又涩又痛。
他知道,这是钰遥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向整个仙门宣告:他苏钰遥,庶出皇子照样封侯拜相!流落市井戏台子上亦是名角!逼上山门求仙问道亦能坐上仙君之位!
无需怜悯,无需同情!正如他的风系灵根般生来自由!永远要以最华丽、最张扬的姿态踏入这世间!
林疏月站在玄霄身后不远处,看着师尊盛装之下清冷孤峭的侧影,看着他怀中那只似乎成了唯一慰藉的小猫,
想起昨日溪边那句“我没杀他”,再想到忽然就在魔界称王了的江师弟,心中五味杂陈,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陆小川躲在人群后面,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卧……卧槽!苏大反派这是把压箱底的皮肤都穿出来了吧?!”
“这特效!这建模!他这是被放逐还是去走红毯啊?!”
“系统!快截图!这绝对是名场面啊!”
苏钰遥对周围的反应恍若未闻。
他抱着猫,一步步走下白玉台阶,向着山门的青鸾车辇走去
华服广袖在阳光下流淌着令人目眩的光晕,赤足踏在冰冷的石阶上,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心头。
当他走到广场中央时,脚步微微一顿。
他侧过身,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山门旁那面巨大的、铭刻着玉清宗历代先贤功绩的玉璧,
最终落在了人群最前方,一直沉默注视着他的玄霄掌门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言语。
玄霄眼中的痛惜与挽留在苏钰遥眼中,则是平静如水的告别。
他抬起那只戴着金玉镯的手,并非行礼,而是随意地拂了拂怀中奶猫的头顶,动作轻柔得与这身盛装的张扬格格不入。
“喵…”
小猫似乎感应到什么,轻轻叫了一声,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苏钰遥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似乎柔和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他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抱着猫,继续前行。
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道路,走向那通往山下凡尘的漫长石阶。
山风骤起,吹动他朱色华服上流光溢彩的鲛绡纱衣,吹拂他额前垂落的碎发,吹得他腕间金玉相击,叮当作响。
他赤足踏在石阶上,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那身华服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将他衬托得如同即将走入史诗画卷般,美的惊心动魄。
“哼!装模作样!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天衍宗主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然而,这声咒骂在苏钰遥渐行渐远的背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所有人都知道,他此去,便是孤身一人,
无论他穿着如何华丽,姿态如何张扬,都无法否认前路莫测。
玄霄掌门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石阶尽头的身影,缓缓闭上了眼,发出一声沉重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
林疏月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脸颊。
陆小川则对着苏钰遥消失的方向,双手合十,碎碎念:
“苏哥!苏大爷!求你了!别作死!”
“你再作死这剧情我真没法圆了!男主黑化值要爆表了!”
正午的阳光依旧炽烈,洒在空荡荡的石阶上。
玉清宗的山门依旧巍峨,却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苏钰遥抱着他的猫,穿着他价值连城的华服,赤着足,一步步走向他的青鸾车辇。
他的张扬谢幕,是留给仙门,留给玉清宗,最后一道惊世骇俗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