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的双眼瞬间就睁大了。
体内同时涌上一股燥热。
而那枚骨牌此刻又突然出现了,出现在男人身后,搭在了那把名为断水的骨剑上。
易容下的皮肤大片泛红,可这面皮着实精良,除了泛红的脖颈,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端倪。
少年不知为何,喉咙干涩,心底的渴望上涌,眼神逐渐偏执,他想要那个东西,想要那个骨牌,但他更想要的——
怎么回事?
鬼族惊慌失措的挣扎,他想低下头,可男人的手指像是寒铁,无论他怎么掰都掰不动,最后只得别过目光,生怕自己内心的那点乌糟想法暴露。
可哪怕只有一瞬间,敏锐的男人还是发现了,发现了那双异于常人的眼里满满的渴望。
秦涭蓦然笑道,“可以给你。”
男人说的笃定,鬼族差一点就相信了。
“只要你告诉我,我想要的。”
说罢,秦涭松开了对鬼族的束缚,让断水递过了骨牌,就放在鬼族的面前,骨牌仿佛唾手可得。
“如何?”男人垂眸,**、裸的引诱。
不得不说,对于手上沾满鲜血的秦涭来说,他此举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甚至可以说是费尽心思。
他甚至自己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般耐心。
但那少年却再次怔在原地。
男人等了半晌,只等到消失的眼泪再次冲进了他眼眶之中。
秦涭再次轻啧一声,心中莫名烦躁。
但也真的不能怪这个小可怜。
因为他也很想知道向徽是谁。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扮成这个叫向徽的人才能到这里来见自己的师尊。
他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师尊即使失去记忆也会如此念念不忘。
可他答应过那个人,那个人帮了他,帮他条件之一就是,不能说他的名字、也不能问向徽是谁,更不能说他们的过去。
否则,违背誓言,易容会顷刻间消失,他会变成一个不人不鬼,半人半雾的生物。
比之前所有的想,他唯一的不想,就是绝不想让眼前人看到他那般丑陋的模样。
绝不。
所以鬼族不会张嘴,死都不会。
最后只能低下头,紧抿着嘴唇,眼眶通红。
这幅模样真真儿是委屈极了。
偏生秦涭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主。
他有些可惜道,“看来这东西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说完,作势就要将那骨牌顺着敞开的大门扔出去。
“等,等一下——”鬼族瞳孔一缩,着急的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可惜这次就连老天都不给他机会,一道笛声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空灵悠长,似是水波荡漾又似空山玉碎。
好听,但演奏的不太是时候,鬼族再次受到了惊吓,嗖得一下就把手缩了回去。
秦涭见状微微蹙眉,循过声望去,发现那声音来自于床头的一座假山。
——这间破屋里唯一的装饰。
寻着声音,断水从假山下的池水中捞出了一面镜子。
这是玄机阁独有的玉山鸿镜。
通俗的说就是wifi和手机。
鸿镜连接上“玉山”输入正确的“玉门”(密码)就可以刷玄机阁的内部论坛、并与阁内弟子通讯。
足以见玄机阁的“科技”水平并不低。
只可惜这东西目前只能在玄机阁内用,且整个大陆也只有玄机阁在用。
平常在外的通信大多还是用的玉简或者最原始的火信,或者门内秘法,比如玄机阁的鹤望兰。
秦涭熟车熟路的查看鸿镜上的内容,是流萤的传音。
“师兄,阁主请您到天阁中一见,另外,无论如何还请留下那位鬼族少年的性命。”
阁主?
秦涭笑了。
没想到这位给他表演了半晌偷梁换柱把戏的幕后之人终于是要直接走上台前了?
但秦涭没想到,这位上来第一件事竟然是为这个鬼族求情。
秦涭瞥了一眼一旁可怜巴巴的小家伙。
看来是个人都知道,狸猫换太子是个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的把戏。
那这小东西图什么?
……
我?
念头刚起,秦涭心中蓦然嗤笑了一声。
差点就忘了。
他现在是青禾了。
男人的目光稍移,扫过鬼族那纠结的神色后开口道。
“这么拼命,就是为了见青禾?”
鬼族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回答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但师尊就是青禾。
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并不知水镜上的内容,但他非常害怕眼前人再次将那骨牌扔出去。
于是鬼族迟疑的,点了下头。
男人嗤笑一声,眸色渐深,不知在想什么,但唇边笑意却不减反赠,他最后落眸看了眼鬼族已经被遮掩的耳朵上。
这算什么。
替身见替身?
“当真可笑至极。”
说完,男人转身就离开了,直截了当,毫不犹豫。
独留那鬼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
“师尊!”
他猛地起身,想要追出去,却不料眼睛像是被一层灰白色薄膜笼罩,竟是突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
流萤大概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天,距离她发出讯息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按理来说就算是走,那人也应该走到天阁脚下了。
可惜她站在天阁前望着半边天,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只好忍着脾气继续发消息问。
【还没来?】
结果人家就回了两个字:【迷路。】
端庄如流萤在那一刻非常想不管不顾的发疯,你看看,你看看这叫人话吗?九峰加起来,就属他那赤妄崖最高,从赤妄居抬头就能看见天阁的所在,直线飞还能迷路的吗!
但为了阁主,为了玄机,流萤只得忍下,继续尽职尽责的问道:【你在哪?附近可有标志物,我去找你。】
然后,一阵乌鸦飞过。
又是一刻钟后,流萤终于等来回复了。
这回是三个字了。
【一棵树。】
流萤:“……”
真想把镜子摔了,然后大喊一声我可去尼玛!
【玄机阁依托建木而生,从头到脚都是一颗树,真踏马的废话文学让你玩明白了!】
当然了,这句话端庄持重的流萤没有发出去。
她不过呵的一声,笑一下就蒜了。
因为她早有先见之明,玄机阁也不是那灵气耗尽的阴阳林,她取出了灵符摆了个追踪阵,鸿镜传来消息的那一刻她便有了目标,化作一抹流光而去。
再一转眼,就见她那原本仙风傲骨的好师兄如今正在距离天阁反方向八百里开外,可以说是根本不在一个方位的外阁工派山头上,擦拭着那柄压根白到发光的骨剑。
而在他脚下,一群不说傲视群雄也是各个修仙家族顶梁柱的花朵们稀稀拉拉跪了一片,每个人的头都低的不能再低,身子抖的不能再抖。
尤其是跪在最前头的是一位满头大汗、满脸懵、逼的外门执事。
他此刻看到了流萤就仿佛看到了他亲妈。
望着一众外门弟子求救的眼神,流萤的胸中的怒气翻腾,嘴角都不自觉抽了抽。
秦涭却连眼都没抬便开口道,“师妹来的倒是快。”
可惜了,还以为今天就能见到向徽,他的那位……正牌攻?
流萤忍住了想上去打一架的冲动冷冷道,“师兄有难我岂敢不来?”
男人未做回应,只是起身收起断水,不成想随风摆动的衣袖又带起底下人一片战栗。
“你们当真不知向徽人在何处?”秦涭干脆又确认了一遍。
工派执事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称呼都上了尊称,“赤妄仙尊,我真不知!”
看着执事那卑微的模样,流萤心里一阵子窝火,就连深呼吸都没用,好好的宗门都快让这人搞成鬼蜮了!
明明他来这里的目的二人都心知肚明,可阁主刚刚才跟她交代过要礼待,要尊重,如今更是高贵的是一点都说不得!
再顾不得什么礼仪什么教养,她快步走到男人身边,努力不咬牙切齿道:“师兄快些随我去天阁吧,莫要让阁主等急了!”
秦涭看着死死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师妹确定我还有选择?”
流萤怒极反笑,压低声音道,“师兄知道就好!”
说完,嗖——得一下再次化作了一道流光。
与流萤同飞了一段之后秦涭才明白为何她行动如此之快,这女子脚下竟是一样十分前卫的法器,被她称为“火琉璃”,却与那另一世界中冲破天空的火箭原理有点相似。
当然,裸身坐火箭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尤其那护身的罩子流萤全程都没舍得分给他一丝。
好在断水护主,落地的时候秦涭才不至于多么狼狈,
伸手掸了掸灰,秦涭厚颜无耻的问:“师妹这是在怨我迷路?”
流萤目不斜视,大步走在寒晶石板上降火气,嘴上还得恭恭敬敬:“师兄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让阁主等急了。”
秦涭不过笑笑,没再搭话,抬眼打量起这玄机天阁,可以说与剧情中描述无两,只是近看更为壮观。
因为这玄机阁的天阁之上不是天,而是一片水域,偶尔见波纹涟漪,最为神奇的是水面的另一侧,虽然看似倒映着水下的天阁,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些许不同。
就比如此刻站在天阁前的二人,那水面之后就没有他们二人的倒影。
这就证明水域另一侧仍有天地,那便是玄机阁的秘境,被称为镜阁。
‘你,...来了……’
“嗯?”
耳边传来风声,男人停下了脚步,世间刹那间仿佛突然褪色了一般,陷入一片灰白。
见秦涭顿住,流萤已然颇为不耐,回头问道,“又怎么了?”
秦涭一挑眉:“师妹没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流萤一阵无语,“你最好别再想耍什么花招,快点跟上,这水镜结界中镜阁与天阁交映变幻,保不齐你一脚踏错就会迷失在灰白镜阁之中,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去找你。”
秦涭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又向前迈了一步,果不其然,眼前的景色再次骤然变化,色彩重新粉刷世界,凌冽的寒晶石板反射着青蓝色的光,那阵阵微风也随之消失。
原来如此。
这天阁与镜阁看似分离,实则本为一体,都是结界的一部分,至于你所在天阁还是镜阁,那便是结界的主人说了算的。
这让秦涭不得不想起阴阳林那晚同样如水波般潋滟的夜空。
别说,秦涭现在越发期待这次见面了。
流萤见人已经自我掌握了水镜结界的规律,也不再多费口舌解释,转头就在前方继续带路,期间两人无话,一前一后行至天阁正门。
巍峨耸立的高塔样建筑遮天蔽日,塔顶隐藏在云雾之上,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层,只投下庞然大物样的影子,显得立足在它下方的人类更为渺小,仿佛一粒尘埃。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高塔带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恐怖,可能是因为三层阁上有一座玄鸟石像,石像慈爱的伸出了丰满的羽翼,保护着塔下的芸芸众生。
秦涭抬眸之际,那玄鸟仿若也在看着他。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流萤在大门前转过身,也打断了秦涭的观光。
“师妹不进去?”秦涭侧眸问。
“阁主特意交待要与师兄你单独谈谈,不过师兄请放心,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以防师兄回去时,再次迷路。”流萤特意强调了一下后四个字。
男人勾了勾唇,留下一句,“师妹果真记仇。”
随后抬脚就迈入了天阁之中,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那漆红色的大门。
流萤望着秦涭消失的背影,强拧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眸色随之一暗。
没想到才带着这人走过一百零八块寒晶石板,他就已经勘破了这万般变化的水镜结界,果然不出阁主所料,此人实力不凡,贸然动手吃亏的只能是她。
流萤双手紧紧攥到了一起。
然而流萤不知道的是,这个她越发看不透的男人,其实根本就没研究这什么水镜结界。
而他之所以不碰大门,纯粹是因为……
懒得动。
是的,没错,秦涭自打理解了水镜结界的规律后完全就是仰面朝天胡乱走的,连脑子都懒得动。
因为成为流放者后他的脑子就坏了,所以能不用脑子的地方他从来不用,能用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用。
至于为什么敢在这神秘莫测的水镜幻境中乱走,完全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自信。
是的,他相当自信,自信那晚压在天平上的筹码足够这位阁主感兴趣。
而这会褪色的大阵无论再如何复杂多变,再如何真假难测,终归这阵眼的本质不会变。
就是那位布阵之人想见他。
这另一出请君入瓮的把戏,得这“角儿”到了瓮里才能开始,所以设阵之人就算有心试探,自然不会太过为难他。
哪怕他是只瞎猫,也会有人为他送上死耗子。
这不。
“看来你这次游历心得颇丰,竟已然勘破我这阵法的命门,可有什么心得与我说说?”
一道巍峨的声音自空中响起,与这天阁塔内磅礴无物的大殿交相辉映,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秦涭停下脚步,懒散的抬眸巡视一圈,随即出声道:“没什么心得,不过是见过那月亮的本貌,不会再留意它的阴晴圆缺。”
那声音沉默些许,“你倒是……毫不客气。”
“如果拐弯抹角能达成目的,我也不介意配合。”随即秦涭一挥手,断水剑随心而动,竟是化作一把骨椅。
男人随地大小一坐,颇为恣意道,“比如,我也可以问问阁下,那出戏看的怎么样?”
秦涭可还没忘,初来乍到的那天,这位设下大阵,隔岸观火的看客。
难产了,卡文卡到头秃。
玄机阁的组成:
天/镜双阁
内门九峰
外门令/工两派
令工两派面向俗世招生,被尊称为天令与天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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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赤妄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