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子左拉右拉,才把井木劝进屋内。
他把井木按在椅子上,“你还没确定魔主就是她呢,你激动啥呢?”
“不会有错的。”
天气转暖,角落里仍然有一盆炭火,幽幽的火星不安分地跳动着。
井木皱着眉,手心里直冒汗,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很没底气,害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更害怕她真的是要成亲。
神算子在他对面坐下,“眼见为实。”
“好。”井木干脆地点了点头,眼下确实是一分钟都没法等了。
但,出于私心,其实是迫切就想见到她。
“那你要怎么……欸?人呢?”神算子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唰一下不见了。
彩云阁外,夜巡的士兵精神抖擞地立在门边,井木站在高处的屋瓴上,看着眼前的士兵一波换了一波,仍然没有看到里面有人出来。
“这防卫也未免太薄弱了些。”他索性侧身半躺了下去,从高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彩云阁内有人影晃动。
突然闯进去怕是会吓着她,但这样等着又不知何时会出来。
最终他故意抬了抬腿,轻轻踢了一块瓦片下去,清脆的落地破裂声吸引了巡逻的士兵。
“谁?”士兵们顿时警惕起来。
井木故意弄出了些声响,然后站了起来,晃荡了两下,稳稳落到了他们身后。
领头的小象妖,名唤千叶,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自己这一身妖术在彩云之巅算是可以的了,怎么会没有觉察到此人?
“喏”,井木乖乖握拳,伸出双手,“将我绑了去,禀明你们魔主,这下子你就有功了。”
千叶看着井木的操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哦了一声,一根缚仙索套在了他的手腕上,随后牵着绳拉着身后的人,进了彩云阁。
井木随他牵着,跟在后面,看着眼前彩云阁高大的门,手心里冒着汗,甚是有点紧张。
感觉到他停顿的步伐,千叶拉了拉绳子,纹丝不动,稍使些术法,还是拉不动。
他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井木,这人的术法绝对是上乘。
千叶十分不解,有如此身手干什么不好呢?怎么偏偏要当这小飞贼。
他轻咳一声,使劲拉了拉绳子,井木缓过神来,笑了笑立马卸掉绳子上的力。
前方随侍报备后,千叶和井木前后一同踏进了殿内。
是她!
怎么是他?
月鹿坐在银色宝座上,正纳闷着自己安防系统做的这么好,怎么还会招贼时,眼前进来的人吓了她一跳。
她压制住眼底翻滚的情绪,皱着眉佯装全然不认识的表情,颔首问道,“千叶,这就是夜闯彩云阁的小贼?”
“是的,魔主。”
井木紧紧盯着座上的人,双眼泛红,三年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月鹿特意避开对视,她微笑地看着千叶,“既然是你发现的,那就交给你处理吧。”
“啊?”千叶惊诧地抬起头,自己当这巡首长一年多来,连只虫子都没抓到过,突然把一个活人交给自己处理,这好可怕啊。
看到少年红一阵青一阵的脸,月鹿笑了笑,“罢了,打一顿然后放了吧。”
井木看她并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心里特别着急,“鹿儿,你不认识我了?”
月鹿眼神骤然一冷,傲睨地看着眼前的人,“我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
井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底的冷漠和烦躁不像是装的。难道她真的不记得了?
“我是你师兄啊。”
“呵,老生长你一百来岁,哪来的小子,敢自称我师兄。”
随侍轻轻附在她耳边,“魔主,您把自己喊老了,您师娘都不会自称老生。”
“鹿儿,太好了,你还活着。”井木前言不搭后语,全然不在乎她对自己冷漠的态度,心底里依然为她活着而激动不已,一脸傻乎乎的笑容,全然不似平日里高傲的样子。
千叶看到身旁的人这副表情,眼下立马有点明白了,空气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八卦起来,他微微低下头等待着更加劲爆的内容。
月鹿偷偷瞥了瞥随侍,眼神犀利地看着井木,“你且听好了,我只有一个师兄,那就是风吟。至于你,不管与我有过何种姻缘际会,露水情缘不必挂念。如今的我才是完完全全的我,在我元神没有觉醒时发生的事,不值一提。”
她不想玩小孩子失忆的把戏,虽不想认他,但也不想学话本里矫情的女子欲擒故纵,不认是心底里真不想再扯上关系。
井木放下心来,既然没有伤到身体,也没有失忆,那就一切都好。
他稍一使劲,手上的绳索解开,千叶警惕地持长矛对着他,但下一秒被他手指一点无法动弹。
“我知你恼我恨我,确实都是我的错,幸好你还活着,这便是最好的。我不求你原谅,但余生,我定护你周全。若我自己便是那未知数,那我甘愿离开,永远不出现。”
井木咬着牙,暗哑着声音,往前走了一步。
随侍见状,颤抖着伸出手护在月鹿面前。
“如今我是堂堂的魔主,岂需要你护我周全?你以为自己是谁?嗯?”月鹿歪过头,把弄着手指上的骷髅戒指,不紧不慢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她伸手一挥,骤然疾风起,一股风将井木卷起,直直扔向门外,随后扬起的尾风将殿门重重关上。
井木吃痛地起身,看着殿内的灯火,伸出刚刚毫无招架之力的手,“这功法境界竟然比自己还高一层有余,师妹何时有这境地了?”
“她本身就不是你之前认识的月鹿了。”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井木回过头,“烟罗?”
烟罗朝他微微颔首,“师兄。”
“你怎么在这里?”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我一直在这里,自从有了彩云之巅,我便一直在她身边了。”
“为何不回九黎山?”
“师门大宗,群龙无首,早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几大宗联结小门小派,滥杀无辜,那样的地方,我回不去。”
烟罗的眼里隐隐泛着怒其不争的恨意,两人沉默不语,一齐朝外面走去。
“如今你来到这里,是作何打算?”
“我寻了她三年,以为她死了,现如今我只想好好待在她身边,保护她。”
“她现在可能不需要你的保护了。”烟罗停下脚步,“眼下真正需要你的是那些弟子,那些心存良知的正派弟子。”
“这事我不会不管的。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她要成婚了?”
他的问句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侥幸,希望从烟罗这里听到否定的回答。
“嗯。”烟罗点了点头,掐断了他眼里最后一点火苗。
“何时?”
“三日后。”
彩云阁内,正收拾好设计图的月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悻悻地擦了擦鼻子,抱起桌上的新鲜玩意儿,开心地绕去了后院。
“差点忘了,明日还有欢迎宴呢,今日还是早点休息吧。”
井木回到酒楼,神算子正认真地在桌上摆阵,见井木回来,立马招呼着他坐下。
“诶,来来来,别愁眉不展的。我刚刚替你算了一卦,这事有转机啊。”
“真的?”一向不信这些的井木,饶有兴趣地坐到神算子对面。
“怎么样?真是月鹿那丫头?”
井木点了点头。
神算子点了点桌上摆得煞有其事的阵,“你看,她现在就是这个,这个姻缘线似乎牵不到她那里。你别看外面这阵势摆这么大,这个路要是走不通,说不定最后还得黄。”
“看来,这个局面若有人再横插一脚,那不成功的概率岂不是翻倍?”井木拿起桌上的小棍,将喜字抹了去。
“如今你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去抢亲啊?兄弟,这多俗套。”
“那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
“不能。”
井木白了他一眼,“要不,听说筹办婚事全权交给了一个叫雀翎的女子,我们可以从她那里下手。”
“你去?”
井木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神算子,“我不太合适,要不?”
“别别别,你别想坑我。”
“框”,一个沉甸甸的声音在桌面上响起,神算子低头望去,桌上立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
“别说了兄弟,我去!”
翌日一大早,神算子借了井木一身衣服,将自己捯饬了一下,远远看去,还真的算得上是一位道风仙骨、容貌较好的大龄男青年。
临走前,井木送给他一把扇子,“别总带着你那个拂尘,小心人家把你当江湖术士赶出去。”
神算子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朝井木挥挥手,“放心吧兄弟,只要我去脚蹚浑水,这个婚事它必须得黄!”
绿苑外,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领着神算子进了门,神算子一路上半眯着眼,嘴里念念叨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里的姑娘实在太多了,大多穿得花枝招展的,且孔雀族一向喜露腰腹,这对于保守的神算子来说,真的是一眼都不敢瞧。
小姑娘将他领到厅内,一个温柔的女子坐在案板前,缓缓抬起头,她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你应该就是为了婚礼请来的卦师吧。”
“啊”,神算子早早准备的腹稿这时一句也对不上,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魔主真是想的周到,确实各种事情需要卦师指点,才会办得顺丰顺水的。”
她微笑地起身,亲自倒了一壶清凉茶给神算子,“卦师别拘束,请喝茶。我叫雀翎,这次婚礼的主操办人,这两天还请卦师多多提点。”
雀翎温柔的声音像根羽毛,轻轻扫在神算子的心口,他捣蒜似的点点头,“神女放心,我算卦确实有一手。”
雀翎笑了笑,“卦师可莫喊我神女,我可不是什么神女,我只是孔雀一族的灵女,白白捡了个血缘优势而已。”
神算子双手一拱,“神女谦虚了。”
“卦师请,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去布置现场吧。”
“好。”
神算子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后,他懊恼地锤了锤头,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孩,我怎么忍心欺骗她呢。
走路间,腰间一沉一沉的钱袋子却在告诉他,使命必达。
“啊!”神算子咬着嘴唇,心里摇摆不定,没忍住喊出了声。
雀翎停下脚步,关切地回过头,“怎么了?是我走太快了吗?”
神算子立马摇摇手,“无碍无碍,我没事,我不虚,我可以走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