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厘急得不行,奈何人微言轻,谁也不搭理他这个快被阎王收走的霉鬼,只能捧着玉佩干跺脚。
赵映真一语不发,如果真是姜原,那他就是自投罗网,就是耗,也要耗死他,一个眼神,又一队蓝卫腾空而起。
姜原无心恋战,以剑卷住蓝卫,刷地甩出,跳出围剿,直逼姜泽。
姜泽五岁起便跟着姜桓征战沙场,对这等事再熟悉不过,脚一蹬地,人就窜了出去,徒手接住姜原袭来的剑锋。
但两人只交手了一个回合,姜原便逼近姜泽,叫了两个字,“大哥!”
姜泽一愣,立时后撤,脚落地,脸上阴晴不定,章五厘等人面面相觑,赵映真却是怒气冲破天灵盖,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拿下。”
正待陈工出手时,姜原抽出后背的画轴,刷地展开,看清上面的图案,赵映真脸色微变,她抬手,“都退下。”
姜原举起的画轴与他同高,距离画轴最近的是姜泽,画轴正对高台,是以,陈工等臣子看不到画轴上的东西。
赵映真撇了眼姜桓,姜桓依旧面色无恙,她道,“章大人要伸张礼法,我断然没有阻拦的道理,还请章大人留下玉佩,以助此人身份调查。”
章五厘乐,“行行,老祖英明。”
怀玉去取,章五厘却颠颠地跑到姜原面前,把玉佩还给了他,又对着他的脸端详半天,嘿嘿两声,“像。”
赵映真只觉眼前发黑,一口恶气憋在胸口。
殿前只有赵映真和姜原,赵映真从高台上一步一步走下,到姜原面前,视线都没有在那副画轴上落一下。
十年前,姜原八岁,带着出生时就中的毒,成日里,脸色惨白、身虚体残。
十年后,那张病碾的脸已经完全看不到迹象,身姿高大挺拔,浑身散发着锋芒,又充满难以掌控的力量感,除了那双眼睛,赵映真能清晰的看到姜桓的影子。
十年逃亡,竟然把一个病秧子变成了这样一个人,而他那双像极了生母原溪月的眼睛,连看她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冰冷、无视、还有他们尊崇到天的骨子里的高贵。
她心里泛起疑惑。
姜原的病根儿是在娘胎时就结下的,是蛊药所致,这种药已是世间绝有,更别提根治的可能,当年探出姜原病症的老太医用项上人头跟她担保过。可他怎么……
赵映真道,“凉地细作潜入肃州,为扰乱肃州根基无所不用其极,而你,就是幕后黑手。”
姜原手微移,画轴落在赵映真眼里,“上面的人,你应该认得。”
赵映真视线不变,“认得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你破坏了阿泽的世子册封典礼,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画轴上有六副人像,个个栩栩如生。怀玉认得清,因为这些人都是经过她的手派去追杀姜原的头头儿。
画轴落款:明镜。
明镜,真名许之棠,精于人像、鸟兽、山水,人称丹阳小画仙,隐迹前,一幅画作便能拍得百万,隐迹后,画作稀少,出一幅便价值连城。
十年前,原溪月死后,是他把姜原救出了肃州。自那以后,许之棠带着姜原辗转各地,每到一处都能听到肃州旗开得胜又下一城的消息。
姜氏的强悍扩张,让野心勃勃的原溪亭都放弃了与之争夺天下的心思,彻底臣服。但名号震慑光寒大陆的却不是肃北王姜桓,而是如今已然被尊称为元寿老祖的赵映真。
赵映真冷冷一笑,“从太康十四年到太康二十四年,你的行踪每隔个两三年就会传到肃州,现在看来,这些都是许之棠故意放出来的。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帮你重返肃州的打算。”
姜原回视她,眼眸深不见底,“我只想查清母亲的死因。”
赵映真依旧盯着他,忽然就笑了,“是吗?”
偏殿内,朝臣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刚才的事。贾银揣着手,焦躁的走来走去,
相国周知春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气定神闲。
陈工站在窗前,石刻般的脸上写满焦灼。
贾银在周知春身边坐了,问,“相国大人,依您看,此人是真是假?”
周知春道,“老祖自有决断。”
贾银心里骂了一句,老祖有决断我还能不知道?他陪着笑,讨好问,“相国大人,这要万一是真的……”
接下来可咋整啊?
赵映真可是等了十年,才疏通各方关系,把姜泽扶到肃北王继承人的位置上。
周知春闭着眼睛,完全听不到贾银的话。
陈工听着烦躁,喝道,“闭嘴。”
你娘!
贾银讨了个没趣,蹭的站起来掉头就往门口走,他走的又快又疾,冷不防跟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是肃北王姜桓身边的福子,他走进偏殿,对朝臣道,“王爷说了,各位大人都先散了吧。”
先散了?
那是……老祖承认了姜原的身份!贾银的头轰的炸了。
原溪月死时,贾银就站在赵映真边上,姜原若要报仇,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而捏死他比捏死蚂蚁都容易。
他匆匆去了寿春园。
正厅鸦雀无声,贾银兜着一口气蹑手蹑脚走进去。
赵映真在软塌上坐着,胸口微微起伏。
贾银上前,“老祖,咱大公子从小就跟着王爷四处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更何况还有您坐镇呢,典礼择日……”
赵映真的眼睛像毒针一般扎向他,“这没你的事儿,去把老太医给我请过来。”
贾银慌忙点头,“诶,奴这就去。”
怀玉欲言又止。
赵映真道,“有话就说,跟谁学的吞吞吐吐的毛病。”
怀玉道,“老祖,姜原既然说想查他母亲的死因,咱何不告诉他呢?原溪月的死跟咱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反而,那姜原知道了,说不定也会像那女人一样自杀呢?”
姜原是浇不灭的地狱之火,只刚刚那一瞬间,赵映真就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一点。现在把原溪月的死因告诉他,远远不能让他受尽生而无望的滋味。
她抚着眉心摇摇头,低斥,“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怀玉惶恐垂下头。
赵映真又道,“既然敢回来,姜原就不可能是一个人,背后也许是丹阳城,派人盯着他,还有那个章五厘,也盯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