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初担忧地说:“怀安,你中毒了?”
戚怀安镇定道:“不是中毒。乾王不必担心,我性命无忧,只是一只手动不了罢了。”
戚怀安扫了一眼周围死掉的人。林玄初的十六护卫死了十二个,段云烬也死了,现在就只剩下林玄初、段云徽以及最后四个护卫;另一边,玉蓦生的手下也死了一大片,尸体一个搭着一个,地上全是血。
戚怀安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
戚怀安把逐风刀横在胸前,右手握紧,这是他戚氏刀法的起势。戚怀安用刀,一招一式看上去十分简朴,没有花里胡哨的花招,但力量浑厚,威力十足。
逐风刀通体全黑,上绘云纹,突然之间刀身云纹亮起蓝光,一时间水声波涛。逐风刀属水,催动时有水声。
一股厚重的力量从逐风刀上迸发,把周围的人重重弹开。敌人被逼退,他们盯着戚怀安手里的逐风刀,都不知道这把古怪的刀是什么来历,一个个不敢冒然上前。
戚怀安对林玄初说道:“玉慕生毁约了,又或者说一切都是骗局。秦公子在对岸被人拖住,没法前来支援。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带乾王突围。”
情况极其不利,但戚怀安依旧冷静。戚怀安迅速做出安排,说:“我开路,云徽断后,剩下的人保护乾王,跟紧我。”
玉蓦生见突然冒出来一个戚怀安,气得咬牙,他高举宝剑,对手下发出命令:“上啊,杀了他们!”
玉蓦生一发声,戚怀安马上双眉一压,锐利的目光如鹰,精准地盯住了玉蓦生。
戚怀安快速一闪,身形如闪电,轻松掠过那些小兵小将,手中的逐风刀左劈右砍,凡是他所到之处,都有一串敌人倒下,一时间鲜血四溅,惊叫声连连。
戚怀安直奔玉蓦生而去,无人可挡。九年前玉慕生就曾说过戚怀安“一人当百”,九年过去,如今的戚怀安在江湖上经历过无数历练、跟无数高手练过手,能力只增不减,他的武功更加精进,刀法更加纯熟,他想拿玉蓦生,没人可以拦他!
戚怀安来到了玉蓦生跟前,玉蓦生见他来势汹汹,压力如大山逼近,吓得连连后退。玉蓦生没注意身后,在后退过程中被一具尸体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看着逐风刀的刀尖就要逼近玉蓦生的鼻尖,玉蓦生瞳孔放大,突然脱口而出一声:“戚大哥!”
逐风刀停下了。
戚怀安和玉蓦生四目相对。
玉蓦生说:“你不记得我了吗,戚大哥?我是蓦生啊。以前你总和堂兄一起练武,我就在一旁偷偷看着你们。”
玉蓦生是玉慕生堂弟,虽然是同辈,又是一家的,但二人年龄相差太大,差了七岁,所以小时候玉慕生不怎么跟玉蓦生一起玩,只喜欢黏着戚怀安,当时玉蓦生还是个小团子,被奶妈抱着,远远地看着两个哥哥习武。
戚怀安恍然,“蓦生?原来是你。你都长这么大了。”
玉蓦生趁戚怀安感伤的刹那振振有词道:“戚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是禄江口人,为什么不帮自己人,反而去帮几个外人?禄江口生你养你,你这么做,对得起这片土地吗?对得起戚婆婆吗?”
玉蓦生继续相逼,咄咄问道:“如果戚婆婆在世,她是希望你帮禄江口,还是希望你帮外人?”
他连戚怀安的外婆都搬出来了,这无异于在戚怀安心里捅刀。
戚怀安面露痛苦,两秒后,他缓缓道:“我外婆是土生土长的禄江口人,她若在世,大概希望我站在禄江口这边。可玉慕生明明已经与乾王结成联盟,二人都在契约书上摁了手印,然而还没过两天,玉慕生就单方面撕毁盟约,向乾王下杀手,这是背信;乾王是我带来禄江口的,况且乾王对我有恩,要是乾王遇险我却袖手旁观,就是弃义。外婆固然对我很重要,但我戚怀安怎可做背信弃义之人?我今日必须把乾王安全带出禄江口。”
玉蓦生又问:“你今天把他安全带走,但梁子已经结下了,若日后他东山再起,命你攻打禄江口,你怎么做?是不是继续为了你那所谓的‘信义’,来攻打自己的家乡?”
戚怀安的手紧紧握着刀柄,刀尖不知不觉离玉蓦生远了点。
玉蓦生大着胆子继续说:“你非要谈‘信义’,我堂兄是你的结拜兄弟,你曾经叫过我堂兄‘少主’,你跟林玄初有‘义’,跟我堂兄就无‘义’了吗?”
戚怀安眉头紧皱,目光晦暗不明,表情痛苦,他长叹一声,似有些伤感。
戚怀安缓缓说道:“就在刚刚,我已与玉慕生割袍断义。”
玉蓦生一愣,问:“你见过堂兄了?”
周围的火光映在戚怀安硬朗的脸上,戚怀安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你竟敢跟堂兄割袍?”玉蓦生怒道。
“不是我跟他割袍,是他跟我割袍。”戚怀安说,“你们玉盟主,把我赶出了禄江口。”
戚怀安说道:“我在玉慕生面前发了誓,我戚怀安有生之年,如非像今晚这样迫不得已,不跟禄江口作对,不杀禄江口一人。今晚是情非得已,如果我不出手,乾王必将死在玉慕生手里。蓦生,我不想伤你,但我要突围,现在,你自己起来吧。”
戚怀安见过玉慕生了?
戚怀安和玉慕生割袍断义了?还跟玉慕生发了誓?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间回到今天下午。
下午的时候,戚怀安在戚家老宅。明天一早戚怀安就又要离开禄江口了,临走前他把屋子认认真真打扫了一遍,给外婆和母亲上了几柱香。
这时有人敲门,戚怀安第一反应是玉慕生,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开了门。
来的几个都是行江筑的人,但里面没有玉慕生。
戚怀安松了一口气,可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底竟有些小小的失落。
来人抱了一坛酒,是上好的女儿红,说是玉盟主送来的。
送酒的其中一人从戚怀安家的篱笆墙角处捏了一点泥土,那人打开酒坛的盖子,把泥土撒了进去。
这是故乡的泥。
那人说道:“戚将军莫怪,是盟主让我们这么做的。盟主说,将军无论走多远,都是故乡人,只盼将军勿忘故乡一捻土,日后常归来。”
戚怀安接过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