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谈判

林玄初道:“我初见玉慕生时,见他风度翩翩,龙章凤姿,加之怀安一直夸赞他,我便以为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但交谈过后,我发现他跟我想的不一样,他期期艾艾、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吞吞吐吐,甚至在我面前掩面哭泣。我之前以为,如今天下大乱,禄江口却迟迟没动作,是因为玉慕生性子谨慎,如今看来,是他早就丧失了大志,只想守住禄江口这一亩三分地,仅此而已。禄江口数百年来多次举事,此等勇气,在他这里断送掉了。”

不怪林玄初这么想,以玉慕生在林玄初面前的表现,期期艾艾、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吞吞吐吐,这四个词没有哪个词是说错了的。

胡兮卿说:“仅凭几面,判别不出一个人真正的模样。玉慕生说禄江口四家不和,他想借兵铲除其他三家,玄初觉得,此事可为真?”

“怀安说他九年前离开禄江口时,禄江口四大家族的关系就已经十分紧张,但这九年他没有回过禄江口,对禄江口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来之前我特地派人探查了这九年里禄江口四大家族的情况,探查结果是他们四家这些年确实闹得很不愉快,矛盾重重。兮卿,这些你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的。”

玉慕生早就收服了三家。四大家族矛盾重重,这是禄江口高层一起演给外面的人看的,主要是演给朝廷看,没想到却阴差阳错骗过了林玄初。

林玄初又道:“若兮卿觉得是演戏,演戏一演演这么多年,谁会有这么大的耐性?况且,龙家家主私联朝廷,这不是假的,玉慕生想让之旭在龙家家主回程时截杀龙家家主,这也不是假的。他若是在演戏,其他三家家主都是他的同伙,那演这场戏需要搭上一个同伙的命来演吗?”

玉慕生想杀龙元钦是真,如果真是演戏,三大家主都是玉慕生的戏搭子,有必要搭上其中一个戏搭子的命来演这场戏吗?

考虑到这一点,玉慕生还真不像撒谎。

林玄初补充道:“玉慕生跟我会面时特地避开了另外三家,只有我们两个人见面,他很谨慎,不敢让我们之间的交谈内容被其他人听到,就是怕另外三家知道了有所行动。”

“另外三家只知道我们来了禄江口,但不知道玉慕生开出的结盟条件是跟我们借兵灭了他们?”胡兮卿问。

“没错。”

胡兮卿喃喃:“玉慕生能瞒得这么好?其他三家也不派人来打探?”

胡兮卿很谨慎,他想了想,说:“我建议再跟玉慕生交涉几次,并让人乔装打扮,混迹于禄江口闹市之中,从百姓口中探查虚实。”

他虽是“建议”,但语气稍微有些强硬,胡兮卿说完,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抱歉道:“我一时性急,语气重了些,玄初请见谅。”

林玄初不仅没生气,反而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对胡兮卿说:“兮卿哪里话?以你我二人的关系,别说语气重,你骂我都行。”

胡兮卿笑道:“我又不是温泯那混小子,我可没有骂人的习惯。”

林玄初身子前倾,手臂也往前一伸,隔着桌子握住了胡兮卿的双手,诚恳地说:“能得兮卿辅佐,是我林玄初几辈子的运气。兮卿跟我在一起,不必考虑什么语气重不重、用词对不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林玄初握得紧紧的,握得胡兮卿手心都出了汗。林玄初忽然“咦”了一声,说:“兮卿的体温怎么好像总是偏热?”

胡兮卿是狐狸,狐狸的正常体温在38到39度之间,比人类的体温稍高。

胡兮卿不紧不慢道:“天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玄初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去,笑了一声,说:“那冬天抱着兮卿,岂不是就像抱着一个暖炉一样?”

胡兮卿摇头,“不,到了冬天我的体温会降一点。”

狐狸正常体温在38到39度之间,但在寒冷的冬季,狐狸的体温可以下降至35度左右,以保持较低的新陈代谢,节约能量,胡兮卿实话实说。

林玄初笑容愈发明显,他说:“兮卿怎么这么有趣?”

胡兮卿想把手抽回来,林玄初却像小孩子玩闹一样紧紧握着,不让他抽。胡兮卿干脆不抽了,林玄初要握就任他握去,胡兮卿情绪很稳定。

有些妖怪化为人形后,还保留着兽性,情绪极其不稳定,但胡兮卿是具有灵性的九尾狐,不是一般野兽,所以情绪稳得很。

胡兮卿任林玄初握着,他问林玄初:“玄初要不要采纳我的建议?”

林玄初毫不犹豫地一点头,说:“兮卿是我军师,军师的建议哪有不听的道理?一切按兮卿说的去做。”

于是,一方面林玄初派人装成普通百姓,在禄江口繁华地带晃悠,与周围的商贩、行人攀谈,了解这些年禄江口四大家族的真实情况,是否真的矛盾重重;另一方面,林玄初让人带口信给玉慕生,说希望能再次见面,有些细节双方需要继续沟通。

行江筑内,玉慕生一边喂鸟一边听韩檀汇报。

韩檀说到林玄初派人在禄江口繁华地带晃悠时,玉慕生说:“他想从百姓口中探虚实?我们演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再说,哪怕生长于同一块土地,普通百姓和掌权者之间也隔着墙,百姓是不会知道上位者之间的真实关系的。”

玉慕生嘱咐韩檀:“咱们也安排几个人在闹市晃悠,他们想找普通百姓打探消息,那我们就伪装成普通百姓。这是我们的地方,难道我们伪装得不比他们像?”

韩檀应下。

韩檀又告诉玉慕生,林玄初希望能再次见面,双方就结盟条件多沟通几次,还说他将带上自己的军师胡兮卿,也希望玉慕生能带上谋士,双方进行更加正式的谈判。

玉慕生说:“借兵不是小事,他想多试探我几次,才敢借兵。他谨慎是正常的,谈吧。”

玉慕生问韩檀:“龙元钦回程时间拖住了没有?”

韩檀道:“拖住了,瞿印传信说龙元钦会晚几天回来。”

瞿印是玉慕生安插在龙元钦身边的人。

玉慕生点头道:“拖一拖,现在不是回来的时候。他回来就是个死,但他死得要足够有价值。”

最后韩檀还告诉玉慕生,胡兮卿拜托他来求玉慕生一件事,就是求玉慕生把留风园里的那只孔雀给放了。

玉慕生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莫名其妙地问:“放孔雀?这是个什么招?”

韩檀挠挠脑袋,说:“盟主,这可能不是什么招,他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放了那只孔雀。”

玉慕生啼笑皆非,“这个胡兮卿竟然是个大善人。”

“他是挺善的。”韩檀说。

玉慕生转头看韩檀,问:“瞻和以前跟他认识?”

韩檀否认道:“以前不认识,是他来了禄江口后,我跟他喝过几次茶,从言语间觉得这人挺善的。”

不知为何,韩檀对玉慕生隐瞒了他十五岁时见过胡兮卿的事实。

玉慕生“哦”了一声,没在这件小事上纠结,对韩檀道:“那只孔雀,他想放就放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卖他个面子。”

玉慕生一边喂鸟一边说:“听说能击退妖军的符纸符水,就是出自这位胡先生之手?”

“是。”韩檀道。

“这么说来,这人有点本事。可惜啊……”玉慕生感叹道:“不管有没有本事,太善的人,就不该卷入尔虞我诈的纷争中来,他该去山里隐居。”

玉慕生只是随口一说,但这话听在韩檀耳朵里,却让韩檀有了别的想法。

韩檀沉默着,脑袋微微一垂,自然下垂的拳头握紧。

从这天起,林玄初和胡兮卿几次秘密出入行江筑,与玉慕生就结盟条件进行谈判,他们每次都避开龙、韩、范三家。

几乎每次林玄初与玉慕生见面,玉慕生都要在林玄初面前痛哭流涕,哭他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他这哭的本事,任谁来都看不出真假。

另一方面,林玄初派人在闹市跟禄江口百姓打探消息,带回来的消息都是:禄江口四大家族一直不对付,麒麟盟盟主玉慕生十分头疼。

再一方面,齐长安和祝霓殇派出探子深入衍州,确定屈恩此时已经到达北部边境。北方狄族骚扰边境,屈恩忙着对付狄族,正自顾不暇,此时从八方堡调兵,危险不大。探子把消息传给秦之旭,秦之旭又把消息传给林玄初和胡兮卿。

综合评判下来,林玄初和胡兮卿都认为可以答应玉慕生的结盟条件。

于是,双方基本确认结盟计划:林玄初借给玉慕生5000精兵,这5000精兵从最近的八方堡调出,由齐长安率领,秘密出发。待这5000精兵帮助玉慕生铲除三家势力后,禄江口就借道给林玄初东征,不仅如此,玉慕生还和林玄初结为兄弟,承诺日后林玄初的一切反允行动,玉慕生都鼎力支持,甚至,玉慕生还答应以后只要林玄初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借禄江口的道,也就是说从此以后禄江口这个交通要塞,林玄初可以随意使用。

面对这么好的条件,林玄初也附赠了玉慕生一个额外的好处,就是玉慕生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那位与朝廷私联的龙家家主,林玄初帮他杀。林玄初传信给驻扎在禄江口对岸的秦之旭,让他带人在龙元钦回程时截杀龙元钦。

一切看似十分顺利,但越是笔直平坦的道路,越容易出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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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秘术师
连载中舟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