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几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

沈伊没直接回答吕言的话,反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慢悠悠道。

吕言被她这态度气个半死,顿时怒目而视,“少废话!”

同为年轻一辈,他资质不逊于沈伊,却碍于家世凭空矮了她和宋珩一头,让他从小就对这两人没什么好感。

照他看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多正常的事,奈何陈家这小子磨磨唧唧不同意,非要闹到落青宗来,让他一阵心烦。

但来都来了,他也懒得去和沈伊争论,神情不善的盯着她。

“你,说说怎么回事吧。”

沈伊不想理会这个炸药桶,靠坐在了主位上,看向了陈子阳。

“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擂台上无心失手,比试嘛有伤亡很正常,他凭什么不依不饶让我们偿命?”

陈子阳还没开口,便被身后一弟子抢先,语气颇为不服。

沈伊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两分,视线锋利刺向说话的弟子,“我问你了吗?”

她如今早已脱胎换骨,早非寻常人能比拟的,不提修为,就这么潇洒往椅子上一座,气势浑然天成,已然有了那么点少当家的风范。

被她这么一瞪,那弟子顿时一个瑟缩,又碍于自尊心不愿承认自己怕了沈伊,嘴硬道,“他一个旁系子弟,能知道什么?”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沈伊抬腿一脚,正中那人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叫他直接飞了出去,撞在了身后墙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沈伊冷笑一声,眼神锐利,“不会说话就闭嘴。”

就这么一脚,霎时激怒了陈家众人。

他们都是平常跟随着陈旭的核心弟子,一个个心高气傲,早已习惯了被人捧着。

陈旭一朝沦为废人,家里竟然让陈子阳一个旁系来接手宗门,本就让他们不满。当日和吕家起了争执,也正是因为吕家人以此嘲讽,这才激怒了他们。

如今陈子阳非要来落青宗求公道已经足够丢脸,沈伊又是这般作态,顿时恼羞成怒,纷纷拔剑直指沈伊。

被人这样用剑指着,沈伊却毫不惧怕,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怎么,陈家这是想一家独大,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吗?”

她本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得到一个处置陈家的理由,没想到这群人如此配合,甚至都没用自己费力气,他们自己就撞了上来。

事情如此顺利,她不发作已然对不起天意相助。

被她这般发问,陈家小团体对视一眼,已经不想维持虚伪表象,冷笑出声,“若不是你,陈旭师兄也不会沦落至此!如今装什么假仁假义?”

陈子阳顿时黑了脸,生怕他们继续作死,严厉冲着为首弟子呵斥道,“陈升,够了!”

没人愿意买他的账。

陈升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语气轻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指责我们?”

陈子阳脸色一阵青白,气的险些将他们一剑穿心,免得在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虽然被迫上位处理烂摊子,但本着自己终归为陈家人这一点,他也想尽职尽责些。

此次分明是他们闯了祸被吕家追责,是他从中费力周旋才又机会来落青宗,就是为了让沈伊帮忙调查清楚吕家人究竟如何死的。

陈升性子燥了些,确实容易出手伤人,但要说他一个人顷刻间杀了数人,一击毙命,他是不信的。

他正思索着,忽然听见沈伊了冷然开口,打断了两人内讧。

“好一个陈家!”

众人还不曾反应过来此话含义,便见落青剑悄无声息出鞘,冰寒剑气荡漾开来,席卷而向陈升等人。

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而过,甚至没看清楚沈伊的动作,便听见了物件落地的声音。

定睛一看,竟是陈升的右手,掌心还攥着剑柄,跟着一同落在地上,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沈伊出手又快又狠,陈升甚至还没感到疼痛,鲜血已经飞溅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毯上,那繁复花纹因为浸染了鲜血,显得莫名诡异。

仅仅一招,便让厅中寂静无声,只剩下陈升后知后觉的痛呼。

众人都被她如此果断狠辣的模样吓到,一时纷纷后退两步,惊疑不定的看着沈伊。

她提着剑站在所有人面前,身上溅了几滴血迹,脸色阴沉,气势越发骇人。

“吕言,人交给你处置。”她没外看陈升如何,只是淡淡回眸,冲着吕言交代。

这双眼没了从前骄纵嬉笑,只剩下了铁血整肃,猛不丁扫过来,叫人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被点到名字的吕言愣了片刻,这才回神过来,下意识点头,张张嘴想说着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盯着沈伊神情复杂。

作为从小便视沈伊为对手的人,他在这一刻清楚的意识到,沈伊变了。

右域几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心中惊疑不定,不敢深思下去,冲着跟班招手,示意他们将其解决,自己的视线围绕着沈伊打转。

沈伊却并未理会,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

引灵幻境中落青宗的覆灭深深刻印在她脑海中,陈家也好,吕家也罢,都曾插手推动此事,一点点将其蚕食。

她伤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

此事流传出去,引起轰然大波。

一来惊讶陈家大胆挑衅,二来诧异沈伊的手段。

她亲笔修书一封,洋洋洒洒数百字,俱是陈家近百年来所作所为。从某年某日某弟子无缘无故杀了何人,到暗中布局挑拨世家争斗,极尽详细。

此消息一出,左域轰动一时,有了吕家此次事件作证,所有人都怒了。

宋珩紧随其后,放出消息,表明支持落青宗讨伐陈家,此举一出,更是叫人惊掉了下巴。

首先,两大宗门共同主管左域事务,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落青宗主张维持秩序,手段相对温和。上阳宫不苟言笑,雷霆手段,杀伐更重。

如此相互配合,才是统治的最终奥义,这么多年来,但凡重大事件,必定要纠缠拉扯个数十年,才能统一战线。

谁都没想到,如今的上阳宫二话不说强硬表态支持沈伊。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主张此事的是少主宋珩。

同为少主,若说沈伊被众星捧月,小小年纪便声名远扬,那宋珩便是她的对立面。

他在上阳宫地位超然,天资卓越,却并不得宗主宋勤元待见,始终不愿让他掌权,这么多年来,不少人纷纷议论,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亲生父子。

和手握落青剑的沈伊相比,宋珩的名头便逊色很多,虽挑不出差错,却也毫无亮点。

所以他以如此突兀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才越发叫人津津乐道。

为此,茶楼酒肆之中再度流传起二人传闻。

西江月,左域最大的茶楼中,正热火朝天的议论。

“照我说,沈少主移情别恋的事怕是真的,刚一回来就和宋少主一同整顿世家,陈家怕是真的玩完了。”

旁边有人附和,“说的是,我听闻吕少主震怒,当日便将那几人尸首给送回去了,听闻死状格外凄惨,啧啧。”

“要变天咯。”

“……”

外界风言风语不断,连带着整个陈家内部的气氛也格外阴沉。

陈家大殿内,现任家主陈恒一掌拍向书案,脸色黑的像锅底。

在他下首,陈子阳低头站在一边,旁边整齐摆放着陈升等人尸体,死状惨不忍睹,几乎没了人形,足以见死前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陈恒神色阴冷,视线仿若刀匕直指陈子阳,语气不善,“这就是你办的事?”

后者抿唇,没有出声辩解。

见他这般模样,陈恒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拿起砚台重重扔向他,陈子阳没躲闪,登时被砸了个正着,额角顷刻间渗出血迹,顺着白皙的脸庞无声落下,触目惊心。

“你哑巴了?”陈恒冷笑一声,忍不住出声威胁,“别忘了,你家里人还在我手里,不想让他们出事的话,最好想办法将此事给平下去!”

提及亲人,陈子阳神色终于有了些波动,皱眉道,“可沈伊说的都是事实。”

陈家做过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铁证就摆在那里,无论陈家做什么,都只会让风言风语越传越广。

陈恒嗤笑一声,“那就打!过两日老祖便出关了,区区一个黄毛丫头,我还怕了她不成?”

陈子阳动了动唇,企图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到他的视线时心中一跳,匆匆低头,将话语给吞了回去。

陈恒最是看不惯他这般模样,要不是实在是没了能主事的人才,他也不会找上陈子阳。

但事已至此,再抱怨已经无用,沈伊步步紧逼,谣言越传越广,若是继续隐忍下去,陈家才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平复了下心情,对陈子阳漠然道,“去将家中所有筑基弟子召集起来,我自有用处。”

见他点头,陈恒才嫌弃的摆手,示意他退下。

离开了宗主主院,陈子阳停下脚步,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血迹,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一日沈伊的脸。

吕家一事分明另有隐情,他在离开之际忍不住出口询问,却不曾想,这位年轻的少主避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一笑。

“这些年屈居陈旭之下,你真的甘心吗?”

甘心吗?

这句话一直在他脑中回荡,伴随着沈伊的声音,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出身旁系,当真就不如人吗?

他站在原地沉思良久,默默攥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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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他表里不一
连载中宴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