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右域难得一见的盛况，风云会的场地布置的格外隆重。
且不提在场众位元婴真君亲临的阵容，光是最外侧的看台都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据楚生尘所言，位置好些的看台已经被卖到了数万灵石的天价，更不提无数掏不出灵石的修士，天不亮便前来寻个好位置蹲守了。
第一日主要是开个场，并不是重头戏，所有有志之士皆可上台挑战，赢者连续守擂，胜三十则进入明日的比试。
故而许嘉云今日斗志昂扬，打定主意今日要战个痛快，一双眼左右巡视，不断打量着即将成为对手的众人。
忽然，她的视线微微顿住，被一旁的状况吸引。
沈伊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挑眉。
不远处一场争执赫然上演，而其中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江书文。
昨日松云阁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苦头，今日竟也未见什么哀悼，一个个意气风发的现在座位边，生怕旁人注意不到自己。
沈伊不免嘲讽，往日自诩情谊深厚，如今在切身利益面前，不过都是浮云罢了。
“听不大清，江书文对面是谁？”
百龄好热闹，见江书文脸色难看，免不得与他争执的人身份。
沈伊回神，淡淡解释道，“九星门首席弟子，齐万。”
百龄但也没想到她一眼便认出那人身份，怔愣道，“传闻中与江书文不和的那个？怪不得了。”
沈伊想了想，手中闪起一抹幽光，一道却八卦镜出现在她手中，随着四盘拨动，那边的动静便随风传了过来。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两句便怒了，你不会真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有本事杀了我吧？”
齐万嘲讽开口，神色满是不屑，全然不把江书文放在眼里。
此话直白，江书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忍着怒火装出一副淡然模样，低声道，“道友多说无益，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齐万一身轻哼，“就怕你没本事活着打到我面前。”
说罢，还意味深长的冲着左域这边看了一眼，“有人怕是比我更容不得你。”
沈伊，“……”
怎么看热闹也能被牵扯？
她收了法器，眼底掠过一丝光亮。
“这两人什么仇啊？”
百龄还在好奇，可惜声音已经被切断，这让她有些失望。
沈伊眨眨眼，轻声道，“齐万曾与当年的松云阁首席，是生死之交的挚友。”
百龄与许嘉云齐齐啊了一声。
这话很轻，只有附近的几人能够听见，自然也不闭着楚生尘，他跟着不解，疑惑道，“松云阁首席不就是那个姓江的吗？反目成仇了？”
寥寥几次相处，他在沈伊的心目中已经从未来很牛逼值得拉拢的大佬，变成了眼下与世隔绝的愣头青。
她不再叹气楚生尘的脑子，耐心解释道，“是前一任。”
江书文来松云阁不过短短几年，在此之前，松云阁的首席才是真的清风明月，值得结交。
“那他人呢？怎么换成江书文了？”
楚生尘依旧不明所以。
“五十年前，那人出了事，被松云阁按住了消息，故而不为人所知。”
沈伊不愿多言，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心底却浮现越发嘲讽。
光风霁月的宗门首席，朝夕之间叛了门派，坠入魔道，入魔州，尊魔君，此等打击，怕是任何一个门派都无法接受。
所以松云阁才会拼命将此消息压下去，对外只道柳凡秋不慎陨落，而在此之后，阁中一片苍凉，弟子皆修行艰难，无法突破。
凡间百姓都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种浅显道理，净岚又怎会不明白？
首席不光是弟子表率，更是由上而下的链接，整个门派的核心人选，日后不是掌门继承，也是长老之辈。
数十年无人突破，所以净岚才如此迫切的寻一个天才询坐稳这个位置，安定人心。
所以，江书文以左域出身，却能够顺利进入宗门。
她脑海中浮现出来梦境中的那道身影，当年不过遥遥一瞥，魔道对立，看的并不真切。
但就那么一眼便知，江书文与那人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曾注意到主持的九星门长老已经在宣读规则，更不曾注意一直闭目养神的南星真君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神色依旧很浅淡，好似有层层迷雾遮挡在他眼前，将其中所有复杂神色通通阻拦住，最终只有两个字传达了出来。
他在无声的说，慎言。
沈伊一个激灵，浑身上下汗毛束起，登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可待到她回望过去时，南星又沉沉的闭上眼，仿佛方才那一眼不过是她的幻觉
“师姐，该上台了。”
宋珩拍了拍了她的肩，沈伊回神，将那种诡异的感觉压在心底，起身道，“好。”
比武场被阵法隔绝，共设八十八座，看众可随意选择观看哪一场。
第一日不设修为限制，有心之人皆可上场，但如沈伊等一众被寄予厚望，能角逐但最后的修士，一开始便可等人挑战。
她与众人分道扬镳，各自上了擂台，腰间的落青剑久违的颤抖起来。
如同那日她从冗长的梦中醒来，翻越断流重回故乡，再次拿起这把剑。
拦她者，落青自会出鞘。
这一日，沈伊让所有人见识到了何为“左域第一剑。”
与漫天繁花一同飘落的，是被她击败的那三十人口口相传的惊惧。
……
宋珩放下最新修订的风云记事录，语气满是崇拜，“师姐今日可是大出风头。”
守擂八十八人，沈伊是第一个结束战斗锁定名额的。
左域少主，漂亮女修，繁花与杀意的极致观赏性，这几个关键词，足以让她成为全场的焦点。
“你们也不差。”
沈伊悠然娥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心情不错。
不过是初试，左域便有七人留下，尤其是越战越勇的许嘉云，顶着筑基实力硬生生杀上来，也惊呆了众人。
不过明日……才是真正的角逐。
连战两场，八十八留二十二，最终留下来的，都是各门派真正的精英。
她大致与梦中众人的实力做了些对此，心中有了数。
“大家都不负使命！干一杯！”
百龄大大咧咧的摆手，举杯冲着众人开口。
这些人过往同处左域数十年，或许都不曾这般开怀对饮过，也就只有跳出个人矛盾走到外面，才会真正的上下一心，同气连枝。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碰杯，一饮而尽。
月色高悬，微凉如水照耀在众人身上，难得片刻的宁静。
酒过三巡，多少都有了些醉意，百龄拽着众人不放，挨个过去碰杯，惹得众人纷纷躲闪。
许嘉云不胜酒力，歪头番外一边卫渡舟身上，惹得他手足无措，似是想开口都不知如此说。
倒也有人没醉。
方添才端正坐在一旁，正为陈子阳提议可以将今日最后那一剑花哨的动作收一收，以此换来更快的速度。
至于宋珩……
沈伊运功散了散酒气，这才发觉宋珩不见了。
她张望了片刻，不见师弟身影，颇为疑惑。
身侧方添才冷不丁开口，“他方才便出去了。”
沈伊回眸，见那论道的二人不知何时看了过来，方添才神色清冷，一幅不愿多言的模样。
反倒是陈子阳轻声解释道，”我也瞧见了，方才少主在与百龄师妹斗法拼酒，想来因此才未曾注意。”
沈伊揉了揉眉心，倒不担心宋珩，只是有些无奈，“既然看到了，你们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句。”
方添才垂眸不言，这一次就连陈子阳都只是笑笑，不再解释。
或许是一种男人的心照不宣，总之当时宋珩离场，他们二人都默契的视而不见。
沈伊起身准备出去寻，只想着他大抵觉得无趣回去院子了。
毕竟宋珩一向不喜这种场合，小时除非她在，他会跟着出席，否则能躲便躲，将宋勤元气的恨不得两人抓回来教训。
今日有几个人要注意一下，时候还早，她想过去提醒他。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方添才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跟过去。
……
宋珩追着那道流光一路出了城，被引到了郊外的一处空旷山谷之中。
此处瞧不见什么星星，孤零零一轮月挂在天际，格外冷清。
方才在宴席之上，他忽的收到了一封无名传信，请他亲自前来一见。
这是上阳宫独特的秘法，便是沈伊都不曾学过，只有上阳弟子才会接触到，用于内部联络。
而如今在云州，会使用如此手段‘请’他前来的，也就只有曾经的上阳弟子，江书文一人了。
光芒在此地停了下来，他冷声道，“有胆子叫我前来，竟是连面都不敢露吗？”
不远处传来簌簌声响，他冷眼忘了过去，一道青衫人影缓缓露了出来。
正是江书文。
他今夜瞧上去格外镇定，竟也是孤身一人，可惜少了往日装出来的那副一温润神色，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之中，整个人带着些阴郁。
“少主好胆量。”
一声少主，确实十足十的嘲讽。
宋珩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还没找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罢，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把长剑，赫然是那把惹他恼火的法剑。
虽心底看不惯，却到底不忍拂了师姐好意，将其要了过来。
今夜，他便要用江书文的剑，亲自了结了他。
寒风乍现，杀意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