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夏景的堂哥带着爷爷奶奶到了夏景家,并美其名曰:看看孙女过得怎么样。
那天,家里只有夏景一个人。夏景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先是一怔,但转瞬还是扬起笑容,虽然那笑容略微有些尴尬。
“会不会笑得太假了”,夏景的心头总是飘过这样一句话。
端茶,端茶,她只是重复这样的动作,内心再无其他想法。她知道他们这样的行为绝不止“看看孙女,看看妹妹过得怎样”。
因为自从父母离婚,她和妈妈搬进新家,已然三年之久,这却是他们第一次踏进她这个家,她和妈妈的家。
“小景啊,你过来。”夏景的爷爷奶奶打量着家里的一切摆设,“门口怎么还有一双男人的鞋子啊,你妈有对象了?”
他们全然不顾听话人是谁,在他人女儿的面前说着她母亲的八卦。
“你妈要是有了结婚的对象,我们也是不介意的,毕竟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也是不容易。只是,等他们结婚了,你要怎么办,和他们一起住,总是不好的。”爷爷咳了几声之后,奶奶暂时打住说下去的**。
而堂哥夏林在一旁,打开夏景家橱窗,把玩着手办,若有似无地笑着。
夏景只觉得一阵恶寒。一句句从前他们对妈妈说过的话,闪过自己的脑海。夏景想一句句地回怼回去,可是,她还是说不出那些看似不肮脏却恶寒至极的言语。
他们的话,夏景不想回应。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对方却依旧不依不挠。
“你妈的新对象怎么样?总归是没有原来的好的。”
“这么大的人,心里该有数的。”
他们一句一句地接着。夏景却做出了一个让他们极为震惊的举动。他们从未想过向来逆来顺受的孙女,还会这样冲撞他们。
“既然都离婚了,就不要去管别人家女儿的事情了。”夏景起身,向玄关走去,看了那鞋一眼,那双为了防有心之贼的鞋。转身继续说,“我妈妈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以前她过得...总之,您二老就别操心了。”“至于这双鞋,我想在我家摆什么就摆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敲门。
是陆翊然。
“小景,我好想...有人在?”陆翊然刚要抱上夏景,瞥见后方沙发上的两老一少,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嗯,我爷爷奶奶。哦,还有堂哥。”
陆翊然看着那三人。面上笑着,却感受得出尴尬、窒息的氛围。他下意识地站在夏景的前面。
夏景不解,轻轻推开他。“怎么?你要帮我去打架啊?”
陆翊然听这话,低头看着夏景就笑了。
“你笑什么?笑屁呀!”夏景拍了拍陆翊然的脸,陆翊然却笑得更荡漾了。
“一个女孩子,要检点点,怎么还放陌生男孩子进家门呢!”爷爷的话在耳边响起。
夏景刚想说点什么。陆翊然的一句“爷爷好”把她想说点什么的念头堵了回去。
随后,陆翊然摸摸夏景的头。继续对二老说:“是我不知检点了。她太好了,我太想她了。我们是自由恋爱,我还觉得太不自由了呢。”边说边牵着夏景的手,往沙发那走去。
陆翊然早听说过夏景的爷爷奶奶不喜欢夏景,不是不喜欢夏景这个人,而是不喜欢夏景的这个性别。
路过站在橱窗旁的那位,陆翊然只是一眼带过,还带着一丝轻视。
“小景,这是?”夏景的爷爷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股子傲气,不满,但也只能藏在心里。
“我是夏景男朋友。第一次见面,太突然了。改日登门拜访。”陆翊然抢在前头,就像是夏景被欺负了,他要帮她欺负回去一样。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任凭夏景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父母做什么啊?你和我们小景是同学么?还没到结婚的年纪还是要保持点距离的。”爷爷奶奶一阵调查户口式地输出。
夏景看着陆翊然,担心他无法招架。起身就要帮他倒杯水缓和一下这份来势汹汹。
“我们才恋爱不久,不过如果夏景愿意的话,我随时做好准备。”夏景听到这话,就像定帧了一般。
“这么快的么?”夏景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说出来了。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陆翊然的眼神由吃惊转为害羞、不好意思。
“嗯,如果你想的话?”知道夏景走神说漏了嘴,陆翊然捏了捏她的脸,继续说,“要是你想的话,明天也可以。”
“明天不行,至少...”夏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实在是太多了。
夏景的爷爷又故作姿态地咳了咳。“女孩子家,还是要端庄点的。你看你哥哥找的那个女朋友,温婉贤惠,你多跟未来嫂子学学。”
夏景听了这话,明显脸上已经挂不住了。虽然知道自己不被爷爷奶奶待见,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家里人这么说,还是不好受的。
“爷爷奶奶,我看时间也不早了...等会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一面赶着客,一面朝着夏景讨要好处。夏景从未发现,陆翊然这么会撒娇,她甚至都恍惚了,明明是假装的,却那么真实。
爷爷奶奶和堂哥三人走后,夏景踮着脚,拍着陆翊然的肩说道:“你演技也太好了吧。甘拜下风。”
“不是演的。”还是真挚的眼神,这回倒是没有笑。
不是演的,那就是...夏景没敢接他的话,不过今天这一切,夏景倒是发现,陆翊然着实会气人。不过,夏景觉得好爽,自己长久以来被这样压抑,今天才发现,对方不过就是纸老虎,剪子随意哗啦几下就破了,禁不起造作。
这不,夏景便把陆翊然“轰”回自己家了。她怕自己信以为真,反而自己把持不住了。
一盏茶不到的工夫,夏景的堂哥却借落了东西折了回来。
“你怎么又来了?”夏景推开门,对着夏林,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我来我妹妹家不行么?”
“可我不记得我还有这样一个哥哥呢。”夏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原来他还知道他还有个身份:她的堂哥。
“夏景,你别得寸进尺啊,我跟你道过歉了。”
“夏林,你也别跟我这趾高气昂,我不吃这一套。”
夏景一下子惹火了夏林。夏林也没想到,从前那个逆来顺受,一直沉默着的夏景会这样跟他说话。
“你这样看着我?是觉得我好欺负吗?”夏景准备开门,却被夏林扯着头发来到了楼梯口。
“对,我就是觉得你好欺负。你这么多年不给我正脸不就是因为那件事吗?你手头上有证据吗?”
夏景看着这样的夏林,越发觉得可怕。那时候的他刚上大学不久,便已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现在的他,只怕是变本加厉。
“是,我是没有证据。我父母也已经离婚了,我暂时不想去搅乱你们家的生活,但是你要是再来扰乱我的生活,你就别怪我把你做过的那些坏事蠢事给抖出去。那时候我小,是没有留证据,但是你不是学传媒的吗?你大概也知道舆论的力量吧。”
夏林听着夏景的话,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咬着牙切着齿。
“你糊弄谁呢?我当时可什么都没有拍到就被你发现了。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什么都没拍到就被我发现了?所以你这是怪我发现得太早了?给你整了个犯罪未遂是吗?”
夏林似乎恼羞成怒了,他不停推搡着夏景的肩,迫使她一步步逼近台阶的边缘。而她气愤,实在懊恼,她怎么有一个这么不要脸的堂哥。她这几年对他冷着脸,不闻不问,已经是她对他最大的容忍了。怎么还能跑到人家门口不知羞耻呢?
夏景有着天大的不甘,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重心。可确实两人有着悬殊的力量。他推搡着,她回击他一脚。
寂静的楼道口,他们的交谈声,夹杂着一些推搡吵闹的声音。
而在下一个楼道口,陆翊然站在那里约莫五分钟了。听着他们这样不对等的对话,他内心那股火蹭蹭往上涨。越烧越旺。
就在夏景快要跌落的那一刻,陆翊然的那一双手,有力地捏住了她的双肩,让她不至于跌倒。夏景整个人后倾,靠在了陆翊然的身上。
“你没事吧。”
夏景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景觉得有点羞愧,他们的对话,他大概都已经听了去了吧,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但她又觉得特别委屈,以前都是她一个人,现在却有人接住了她。
“夏林是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小景不想跟你计较,你这样不依不挠,我可以理解为你想把事情搞得再大点是吗?”
陆翊然把靠在她身上的夏景,护在了身后,看了周围一眼,继续说:“好巧,这里也没有监控,我要是把你打一顿,你又有什么证据呢?不过,你要是想玩得话,我倒是可以陪你玩。”
没说几句。
“夏景,有本事你就别回那个家”,夏林撂下这句便要走。
“什么家,我只有这个家。”夏景被护在陆翊然的身后,她的话也仿佛更有底气。她永远回不去那个家了,她也不想回去了。从爸妈离婚开始,她的家就只有她妈妈和她一起共建的新家。
夏林走后,夏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低着头,不让陆翊然发觉她脸上的委屈。她的眼里氲着泪,嘴角微微抿着,准备像个没事人走开,却被陆翊然拉住了。
“对不起,我听到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还好有你在,要不然我都吵不过他。他一向无赖得很。”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
“陆翊然,我好没用啊,刚我踢他的那脚应该再踢得更重一点的。他太欺负人了。”
“陆翊然,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样啊!我都已经不搭理他了,还来欺负我。”
陆翊然摸着夏景的头,一把拉过她,轻拍着她的背。他知道,此时的她,想哭。
“没事了,以后我帮你欺负回去。只要你需要。”
不知道是陆翊然太过温柔,夏景被感动到了,还是堂哥太过得寸进尺,被委屈到了,现在的夏景,趴在陆翊然的怀里,嚎啕大哭。
后来想想,大概是陆翊然太过温柔,她才可以把她的委屈都发泄在那个傍晚吧。
也在这一天,夏景对陆翊然的感觉又发生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