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边从裤子兜里掏出家门钥匙,边对着顾寸依不假思索地说道:“要是天上掉下个甜甜的男朋友就好了”。
而就在此时,陆翊然手里端着水,从厨房径直穿过客厅,路过玄关。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也在夏景的话刚落下的那刹,他们打了个照面。
起初是呆滞,而后羞耻到用巨大的帽檐一点点遮住自己的脸。“这话没有被他听见吧”,夏景如是想着。而身后的顾寸依却敏觉地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小景,我先走了。”
夏景刚想拉住她,却被表哥杨言捷足先登了。
“寸依。”她还是心软了。
“依依也来了呀,怎么站着外面,进来进来,阿姨今天包饺子。”夏景妈妈一脸热情地张罗着,看了杨言一眼,便拉着顾寸依直往里走。
陆翊然的妈妈也探出头来,朝着一帮孩子笑着,尤其是夏景,对着她,眼里似乎盛满了蜜。
“小景啊,等着吃饺子哈。你们先去玩会。”
“阿姨。我来帮你们吧。”顾寸依只是看了一眼杨言,不由分说,就匆匆进了厨房。
夏景看了一眼杨言,又看了一脸漠然的陆翊然,只是微微一笑。拉着杨言往沙发那走去,尽可能避开厨房的视线。
陆翊然似乎明白了他们眼神里的意味,但他依旧是默不作声。只是坐在沙发的最边上。而他的视线却也能恰巧对上夏景。
“你道歉没啊!”
“我道歉了啊!”
“那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她就是不理我。”
“哥,你太蠢了!我救不了你。”
夏景直接丢下扬言,往她的卧室走去。没过几分钟,她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走了出来,手里还带着一本书。她双腿盘住,往地上一坐。而此时的杨言,正和陆翊然说着些什么。夏景一脸无奈。
“你想到方法了吗?”
“没有。怎么办?你知道她连我消息都不回的。”
“那你望着他有什么用!”
“说不定有用呢!”杨言话还没说完,侧着身子问向一旁不知在盯着什么的陆翊然:“翊然,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
“嗯,有。”他似乎有点羞涩。但又把这几个字讲得极其坦然。
“那你快救救我,怎么哄女生。”杨言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这些日子她顾寸依确实不搭理他了。连个消息都不回。
“你不要教坏别人好不好!”
“怎么是我教坏他?我在向他请教好么?”
杨言拉着陆翊然往沙发里侧坐了坐,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做了他们几天补习老师。
“那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不知道。”陆翊然低着头,往水杯加了点热水,往夏景的那一侧挪了挪。这是给她的。
夏景在一旁听得特别认真,她没有想到陆翊然还有喜欢的人。在她心里,陆翊然大概就像个地铁口人来人往中难得一见的帅哥,太寡淡不好,太浓郁也不好。你不敢往他身上多停留一秒,仿佛他身上带着的那股冷气,比空调风口的风都来得让人发颤。虽然确实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或许会引得陌生人多回头看上一眼,但也正恰恰是这一张淡漠的脸,让人不敢稍有逾越。
“那你告白了吗?”杨言对于别人倒是热心得很。
“没有。”也倒是言简意赅。
“为什么?像你长得又不错,性格也不错,我要是......”
夏景觉得此时的陆翊然就像是个孩子,大人问什么,他答什么,乖得很。只是,听着听着,越觉着话题跑偏了。好像,这些话也不该由他们这种凡夫俗子听到。
“哥,你最近很闲吗?”夏景随意翻弄着手上的书,信口说着。
“没有啊,怎么了?”杨言摸不着头脑。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我妹妹是不是特别不...好相处。”看着夏景往他这处望来,下一秒,杨言便特意加重了后三个字。
“没有。还挺可爱的。”
夏景装没听到这句话,“可爱?什么可爱?”她只是避开了陆翊然的视线,继续“质问”她的表哥。
“言言哥,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夏景撒娇倒是会得很,只是这让杨言后背发凉。小时候,夏景每次撒娇,都是他和杨奕密谋着“欺负”她的时候。
“没有,我在跟翊然说啊,我妹妹实在是太可爱了。怎么会有我妹妹这么可爱的人啊。”说着顺势捏了捏夏景的脸,不敢使太大的劲。
陆翊然倒是笑着淡然地“嗯”了一声。这不免让人吃惊。
夏景看着这样的陆翊然,倒觉得不自在了。她没有想到,陆翊然会在他们面前说他“有喜欢的人”,说“她挺可爱的”。
不一会儿,顾寸依就从厨房出来了,她朝沙发上的杨言望了一眼,而后转瞬朝夏景的方向走去。她靠在夏景的身上坐下,只不过她是背对着杨言他们,闷着头吃着盘中的水果。杨言把水果往她手中递了递,她却没看到似的,越过他的手,拿起夏景手里的书。
“这是什么?”
夏景看了一眼杨言,说道:“这个啊,我哥跟我借的书,他说要回去学学。”
闻声,杨言凑近看了看书名,《恋爱心理学》。随声附和着:“对对对,我问她借来看看,这不是你学心理学嘛,我就想了解了解恋爱心理学。”
顾寸依只是端着水杯抵在唇上,什么都没说。空气里都只剩尴尬。杨言看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继续没话找话。
“我看这本书,还挺好,有文字有图案的。适合我这种恋爱白痴。”说着的同时,手也没有闲着,装作认真的样子,翻着页。
夏景心里不禁吐槽,“好家伙,都给自己安了个恋爱白痴的人设了。”
杨言接着又说:“不过,我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得找个人请教一下。”手上翻页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又是没有回应。
“救命,这也太尬了。”夏景内心疾呼,她不知道顾寸依在想些什么,但是她已经被她表哥给蠢到了。
“我去看看饺子好没好。”
待夏景说完这句话,陆翊然也紧随其后。
“我去帮她。”
“你去帮她什么?”杨言在身后喊着,而此刻空落落的客厅只剩下他和顾寸依两个人,以及电视机里嘈杂的讲话声。
没过一会,夏景和陆翊然就端出了几碟刚出笼屉的饺子。却没想,他俩已经吵起来了。
“被爱的那个人从来都不需要道歉。”
“你从来都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不是么?”
“也是,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杨言被顾寸依的这几句话堵得一言不发。他知道他无权过问她的一切。因为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是。参加完那场婚礼之后,顾寸依就不再理他了。好像他确实做错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错在哪里。
夏景把电视的声音调大再调大,试图掩盖他们的争吵声。但是却发现无济于事。他们依旧在争吵。只是有声的争吵,变成了无声的冷战。
夏景一屁股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有那几碟还冒着热气的饺子。
夏景的妈妈还有陆翊然的妈妈,还在厨房张罗着,他们似乎听到了厨房外的动静,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彼此一眼,心领神会般,打包好吃食,赶往楼下的栖居地。好像,只要没有打起来,一切都好说。
两人刚到陆翊然家坐下不久,夏景的爸爸夏凡就带着夏景的弟弟夏漾来了。夏凡和夏景没有什么交流,而夏漾一进门就抱住了姐姐,十岁大的年纪,该懂的都懂了。夏漾把亲爸轰出门之后,感受到了这个家里微妙的情绪。
“姐姐,今天吃饺子啊,妈妈呢?”
“嗯,你爱吃吧,知道你今天来,给你包了你最爱的馅。”
夏景还没等弟弟放下书包,就做出噤声的手势。弟弟夏漾机灵得很,小小的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不问沙发那冷气萦绕的两位,倒是直盯着那几碟热气腾腾的饺子。
夏景一会儿打开冰箱给弟弟拿个酸奶,一会儿跑进厨房调个酱汁,试图缓解那份不自在。而一旁的陆翊然,坐在餐桌边上,轻声和夏漾介绍着自己。
“我叫陆翊然,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此时,厨房内的夏景手忙脚乱,不过是调个酱汁的功夫,她却伸手打翻了一瓶醋。一下子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瓶子破裂的声音也引起了厨房外几个人的注意。陆翊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厨房,只见得夏景探出脑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陆翊然一进厨房,就拿起纸巾给夏景一点一点地擦着手,轻柔,一瞬间,夏景都恍惚了,碎的明明是醋瓶,不是她这个人。但她也只是呆呆地站着,任由陆翊然轻捏着她的手擦拭着。
那瞬间,夏景的眼圈有股热流。夏景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想,也许是她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吧。
而顾寸依和杨言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厨房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什么事之后,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个翻弄着手上的书页,一个划着手机屏幕游戏。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在陆翊然的视线外,夏景双眼朝上使劲地张了张,然后对着陆翊然小心翼翼地说着,仿佛话说得再大声点,眼前的这个人就要被吓跑了。
他停下了手上擦拭的动作。只是盯着那一处特别显眼的地方。是被烫伤的痕迹。
夏景似乎感受到了陆翊然的目光所向。抽出右手的同时,也做着解释:“小时候太皮了,磕磕碰碰,现在手上好多小伤痕。”
说着收拾好玻璃碎片,端着调好的酱汁,端到弟弟的面前。
弟弟却轻声地对夏景说:“姐姐,你没事吧?这是你男朋友吗?”
夏景一时语塞,却没有否认。
弟弟接着说:“那我是不是就有姐夫啦。姐姐,你以后也会有小宝宝吗?”说着,陆翊然走出了厨房。
夏漾大眼直盯着他,居然蹦出了“姐夫”两个字。
陆翊然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