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妖怪的身影原地消散为漆黑灰烬,再凝聚时便是接住了不省人事的囚徒。垂眸看着那布满血污的憔悴面容,与记忆中的韶颜隐有相似,是重拾旧情的寄托。
将逐渐衰弱的身体紧搂在怀中,男子内心的狂喜席卷过大脑,太久,他们分别的太久太久,但也正因从未有过重逢,此刻的愉悦才更加清晰分明。
时隔多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幸而,为时不晚。
唯一尚未明晰的是,对精灵王族恨之入骨的魔女怎么会递来消息,给她能为自己挽救的机会。这还需要回去从长思量一番,如果有什么被忽略的潜在危机,自然需早做处理。
那男子抱着羲姬转身离开,黑色的衣角被黎明前的风掀起,飘扬开清凉甘冽的冷香,将一殿的混沌血气都荡漾开来。
那是莫昂斯特独有的盎珈叶制成的香料,王族的特殊标记。
“碧垂耶,你不该对她动这样的心思……”
妖群立即随主人离开,留下善后的那一位,有着霜色的短发,与伸出头颅两侧苍色的尖短犄角。贴身剪裁的灰色制服,领尖衣角与袖口的开叉,都包镶着暗金与老银的刃口装饰。
于是能够清楚的辨析他的身份,主人明面的侍从,与暗面的匕首。
“那又怎样,想杀我就随意吧。”白狐心愿了结无望已是心如死灰,他本是无牵无挂,此时妖力全无,命亦不久矣。
他背起了手,语态称得上恭敬,是对逝世者的尊重。
“杀掉伽纳已经算是旧仇得报,大人也并不在乎,只是,何苦搅和王室这趟浑水?尤其,关于……那一位。”
“他爬上莫昂斯特大陆妖王的位置,要这世上最尊贵的王族为妻。弗拉瑞落败已成定局,众生皆为亡国孤魂,她却会享受妖王王后的生活,叫我怎能如他的意?”白狐言辞激烈,遍布身体的红丝渗出血来染红了他已残破不堪的衣袍。“可恨…可恨!”
“你行将就木,慎言些吧。”
“哈?慎言?”白狐的四肢肌肤都开始生长出依稀的毛发,半人半兽的一张脸,狂放恣意起来毫无美感,可怖诡异。“讽刺我的身世,唾骂诋毁我母亲时,谁曾慎言。”
“那么你该去找精灵王室的亲王宗族,还有弗拉瑞妖族的左右邻里,你却只找上单纯善良的九殿下,可见所谓报仇雪恨,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单纯善良?哼。”少年继承他生母的玲珑心思,轻易道出久留妖怪的意图。“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上她,简单的很,因为她够蠢。”
“并不是你找上她。”
“我说不是,难道你会相信?有区别么,她蠢的能送上门来,有谁比她更合适!有谁比她更该去死!”
那妖怪忽然笑了笑,并非嘲讽或蔑视,而是种类似于恍然大悟,明晰事理的淡淡喜悦。
“我相信的,因为我很清楚,是谁把你送到她面前。不过,难为你妒火中烧,还忍耐了这么多年。”
“妒火?你说我嫉妒她?哈!笑话!”
白狐的身形已经缩了下去,他狂躁的挥舞起前爪,指甲摩擦地砖,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但对方只是笃定的看着,既不追述,也不反驳。于是他的辩解,更加歇斯底里。
“嫉妒她…嫉妒她!!你胡说!你胡说!统统都是胡说!”
当然是嫉妒,年龄相仿,身份相仿,你本也该是王室贵子,也该名冠四方受万国来朝。父母恩爱,血脉优越,被寄予厚望尊荣万千,是名正言顺的妖族王子,未来的新妖王。
剥夺身份的,撕碎原定命运的,那家族的掌上明珠,她毫不费力就获得了原本也能够属于你的所有。毫不自知,毫无保留防备,拥有这些的王女,她的不谙世事和她罪孽深重的身份一样。
使人发狂,使人憎恨,使人疯狂的想要将她一同拖入地狱。
“她们都得去死,统统给我去死!全部!全部!”
内丹彻底损毁,皮毛几乎已被血浸透的狐狸已再说不出话,但元神完好,即灵台清明,五感通透。便是为人的灵魂困在兽身之中,且再不能修道成形,这对于曾无所不能且怨仇未了的千年妖怪,甚至比凌迟还要痛苦。
男人见他的狰狞模样,不愿再开口多言。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丝厌恶,且想要了解的情况以基本清楚,便再无耐心。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便送你去能想清楚的地方吧,那地方的主人,会好好待你的。”
伤到了大人在意的苏小姐,唯有那个去处能使他满意。囿于昼夜的女人,不知是否满意这件新礼物。
妖兽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僵死当场,蹬着腿发抖。转身离开的妖怪挥手,拖起这摊软肉离开血色晕染的大殿,留下血迹逶迤的红痕。
踏出大殿,四野寂静无声,唯有破晓时分的天光,已撑满了天际。
弗拉瑞大陆的朝阳已经蓄势待发,让他不由的期盼,崭新的联合国度,朝气蓬勃,四海升平之世,将会是怎样一番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