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拂过窗棂,搅动一帘幽梦。
傅沛然躺回余怀瑾身边枕在他的臂膀上,后者似仍在睡梦中,却感觉到她的存在侧身过来将人搂住。她吓得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唯恐对方询问自己去了哪里,竟连稍加感应得知对方是否仍在沉睡的小技巧都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后者的气息再度平稳放才放下心来。
此时天色尚早,她奔波了一天劳累了一晚,又速战速决耽误了半夜,纵然身体精力远超凡人,心里却也止不住疲倦。此时躺在爱人怀抱中,天光混沌不清,房间里静谧得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双眼一眯慢慢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薄荷柠檬气息里,缠绵溽热的吻。
她往薄被里去躲,早早起床洗漱过后的男人却纠缠过来,最后还是躺在了一处,被箍着厮磨许久。
欢情过后,她总止不住想到那对年轻的爱侣,也进而想到某个少年的劝诫安慰。他们失去了所共有的全部人生,可什么都没有得到,这让她禁不住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掠夺者,即使是无意中的过失,也实在难以释怀。
无意中所犯下的恶,也该算作是恶么。如果她所代表的种族,真能够对这个世界有所冲击,那么这一点点的恶,是推动了他们的融合,还是令他们玉石俱焚的催化剂。
莺歌燕舞,五月的繁花似锦,发出抽条生长时欢乐的笑声。与此同时,有还未长成的少年已经苍老,有还未鲜妍的少女已经凋零。
“余远江好些了吗?”她懊恼自己询问的或许太早了,距离这件事发生,仅仅过去了两个夜晚。
男人吻她肩头,理顺她发丝。
“不会有事的,他不是会一蹶不振的人。”
哪怕手臂抽的通红一片,日复一日的练习也毫不马虎,从三、四岁的稚童到现在。他太了解这个对自己的追求有一股子蛮劲的侄子,今天早上联系旧友仔细询问了案情,不眼见着恶人得到惩处,他们谁都不会罢休。
现在要紧的,是怀里明显心事沉沉的小姑娘。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他都迫不及待要给她万里挑一的慰藉。
“你说,这公平吗?”
她少有如此软糯的时候,大概还是想到了自己挑起两边矛盾的做法。余怀瑾心里清楚症结,像她这样的人,总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超群,下意识将责任归咎于自身微乎其微的小小不足。
“…绝大多数的时候…并没有公平可言。但尚有规则,只要按照规则来处事,至少是多数人认可的公平。”见她敛眉不语,男人随手拿起旁边水果盘上的一颗樱桃,正是色泽饱满的当季雷尼。“比如说这里有9颗樱桃,分给你6颗给我3颗,虽然我们得到的数量不一样多,但是每一年都这样分配,并且我们都认可这个结果,那么这就可以说是公平的。”
“所以说多数人都认可,就是对的吗?”
男人摇头,拔下樱桃蒂,喂给女孩。
“对错和公平不一样。衡量对错的是道德和法律,衡量公平的,实际上是衡量者眼中的价值。”
对方因没有刷牙拒绝了投喂,他便将果实拢在手心。
“比起对错,还有很多更重要的准则,比如应不应该,正不正义,比如善…与恶。”
傅沛然拨弄男人手里的樱桃,作漫不经心状。“如果我拿走你所有的樱桃,这是恶吗?”
男人失笑摇了摇头,点点她脑袋。“在普遍情况下,你把我唯一的生产资料掠夺了,是十恶不赦哦,小贪心鬼。但是我们情况特殊。”
“嗯?”她来了兴致。
“我愿意无偿把我仅有的3颗樱桃给你,这不是善,这是爱。”
“哼……”她钻进对方怀里,埋头指着床头柜。“那边还有那么多,我自己等会会拿。”
“好。那现在,我可以再吃两颗你的吗?乖。”
说的是樱桃才有鬼,她这么想,意乱情迷之中,忽然又有了别的想法,便立即冲口而出。
“如果没有了那3颗樱桃,你就灭绝了,那该怎么办?”
男人不得已停下动作,目光有些茫然,配合着一头凌乱无序的发,生出些许莫名的委屈感。
“如果我吃不够9颗樱桃,也会灭绝怎么办?”
她从床上坐起来,皱眉开始思索。男人没想到她居然真把这样简单的假设放在逻辑推论里冥思苦想,虽被搅乱了兴致,但见她这番刻苦用功,又格外令人着迷。
“无论是你把樱桃都给我,还是我什么都不要,都不能保证我们同时把生命延续下去。这不是无解了吗,如果这些方法都是毫无作用的,那区分善恶,区分爱恨,还有意义吗?”
“沛沛……你真的是……”他捏了捏睛明,眯起眼睛,忍不住笑出声。
“嗯?严肃一点嘛……”
余怀瑾也挺身,牵起女孩的手吻了又吻,才慢条斯理回答。
“想要延续下去,只靠原有的生产资料是不行的。无论是善还是恶,无论我们之间是否有爱,对于我们这个整体来说,这些都只是内部能量的损耗。想要延续,不是靠奉献与掠夺,而是……”他指了指身旁的水果盘,女孩的眼睛跟着亮起来。“而是第10颗,第100颗樱桃,是稳定扩大的持续产出。”
“所以说,能够让我们延续的,是生产力。”
“对,而不是生产资料。”
来自不同种族的两个生物相视而笑,或许还有很多没有相互坦诚的地方,但无疑在这一刻,他们之间迸发了新的灵感与启示。
只不过最终,男人也没能再吃到樱桃就是了。
傅沛然急着推进计划,她有太多想要获悉的消息要去弄清楚,吃过午饭就要求余怀瑾送她返回学校。而男人也暗自认为两人的关系似乎应当翻开新的篇章,那么也就需要他做出新的准备与决定,于是并未多做挽留。
短暂相会的爱人,就此奔向不同的目标,并在丝毫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分道扬镳。
“哟,好久不见啊~”
残月依稀,烛光幽微。错落有致的光影,成为凝固在这片一眼就能望尽的昏暗区域里,形状固定的色块。在相互交叉打磨的世界之间,独辟出一方五脏俱全的天地。
侍者为方桌两端的主客倾倒茶水,一杯是金绿的新茶,一杯,居然是果肉满满的鲜榨西柚汁,如果是一场谈判,这是实在出格的饮料。
“嗯~这问候不太对,最近来得这么频繁……怎么?打算放弃油盐不进的小精灵,一心一意为我排忧解难?不过嘛~你现在这幅柔柔弱弱的样子,我可不感兴趣吖。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换副皮囊?”
暗金色的半短发,发梢微卷,垂下头,前额的碎发就遮住眼帘,目光藏得严实,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瓷白肌肤上,晦暗不明的表情。但无疑,这位沉默不语的侍者,正是应当高高在上的日光精灵,或许是某位王族的贵戚,也说不定。
但他此刻尽职尽责,正半躬身子,为身前说话的女人按摩肩膀,十指修长,在其肩颈锁骨之上游移,力道均匀,指法娴熟。
而他手中的这位女子,有着妩媚柔顺的浓密卷发,铺满后背直达腰臀,是极其特别的浅灰紫色,眉睫则稍深一点,无不精致美艳。肌肤粉白如春日樱雪,唇色又是仲夏樱果,剔透香甜,粉紫的眸子,跳荡着勾魂夺魄的脉脉波光。
交叉起来的手指,指端精细打磨出圆润的弧度,染着银白的极光烟尘。活动起来,沿着自己的锁骨轻点爬动,覆盖在她肩头揉捏的另一只手上,轻拢慢捻的撩拨。另一只伸下去,捻起银色的茶匙搅拌果汁,翘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手腕上缠绕着冬夜的冷星。
几句话之间,眉峰微挑,眼波**。
声线如夜莺婉转,极美而不自知的样貌,倚在桌边,风姿绰约的,有着让人心痒难耐的柔媚诱惑。
“我是专程来向您道谢的。”少年将手里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桌面上,是好几层透明塑料袋包裹着圆形的小砂锅。“这些年,承蒙您关照。”
“唔……”女人只是微微抬眉,看着对方忙碌,并无言语。
漆黑描金的碗碟箸勺,一一摆放整齐。随着层层塑料袋打开,短暂封存过的香气飘飞出来,很快攻占了房间中的每一寸空气。锅盖掀开,金黄的汤汁引人垂涎欲滴,香而不腻,鲜而不腥。肉质是火候正好的酥烂,山菌珍味是不偏不倚的点缀,另有笋丝耳丝香干素鸡,搭配鲍鱼海米黄喉百叶,好一锅热闹非凡,色香俱全的猪肚鸡汤。
少年还想靠近将筷子移至女人手边,被侍者眼疾手快的拦下接过,轻轻放在一旁。
“说说吧,搞出这么多花样。枫兮,这不像是你的手笔啊~那一位帮你出了这么多主意,操办这么多活,连个名字都没有?羲姬就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来,丢人不丢人?”她看也没看传闻中自己喜欢的人类食物,像是又亲身否决了曾亲口承认过的喜好。“还不如跟着我,瞧瞧我的西璞。”
女人伸手,侍者乖巧的弯腰,将眉眼温和的一张脸贴近她手心。任那只手拂过鼻尖唇峰,沿颌线喉结一路向下。
“连你来了,都要奉承他一番,才见得到我,不是吗?这样的日子,枫兮,或者说那一位,真的不眼馋吗?”
他娘的!还挑拨离间,这装腔作势臭催眠的,不知道从哪学的气人的本事,小话说的还挺扎人。你换我出来,看我不怼死她个小东西。
不行,你上次说不过她被气得心率不齐了。
还不是因为她笑话咱们看见吃不着,有贼心没贼胆。我能拿啥反驳,人家说的都是事实,还不是你没出息。今天晚上我不就开了两个玩笑,瞧把你给吓得扭头就跑,我就问你是后面有狗撵吗。行行行,就算,就算那不是玩笑,她又认不出我,你心虚啥,我就问你心虚啥?
不是心虚,是我发现你不是在开玩笑。
放你娘的屁!老子就是开玩笑!
“呵呵呵,西璞,你听见了吗。他们又在吵架了,你说他们这样吵来吵去,吵得我耳朵痛,可怎么办吖?啊~”
女人红唇微启,光泽非凡柔嫩唇瓣之中,是嫣红的潮湿小舌。由侍者喂入一口夹带果肉的甘甜饮料,她舔了舔嘴唇,稀松平常的动作,却有着别样的放浪暗示。
赶紧说完赶紧走,这种怪物咱有多远躲多远。瞧她那饥渴样子,八千年没见过男人了吧。多待一分钟,我都怕她扑过来把咱直接吸干。
“抱歉,打扰您了。我知道您和卿……和羲姬相识。如果她和您提起委托,或是其他的咨询,还请您提一提人间界的狐妖,碧垂耶。他很想认识小殿下。”
鸡汤热气袅袅,扶摇而上,房间静默,无人说话。半晌,女人咯咯的笑了几声,饶有兴致的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显然想要弄清楚其中的详细缘由。
“你还用那个难听的名字念叨她,真是深情呐。看来她比我称职多了,我得好好学习一下~”女人挥开侍者的手,自己喝起了饮料。“这个好说,我也很好奇,他们如果认识了,会发生些什么……毕竟,都是些有趣的事儿。不过,你活了那么多年,该不会还那么单纯,以为这点东西,就能把我打发了吧?啊?”
少年礼貌的起立,鞠躬致谢,礼节周到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如果有我能帮忙的事,请您尽管开口。”
“所以说,别吊在一棵树上啦。你这么懂事听话,刚好能和西璞做个伴。”女人把果汁一饮而尽,开始认真打量面前的人间美味。
她身旁的西璞立即盛出一碗来,自己先试了味道与毒性,才另制了柔光凝聚而成的碗盏,小心翼翼摆放在主人手边。两手执箸,递送到女人面前,她不接,便就这么躬身递着,定在那里,像一尊上了色的玉石雕像。
“多谢您抬爱,枫兮仍是苏小姐的家仆,请见谅。”
“家仆?呵呵,是家畜吧?”
看似力道微弱的一挥手,乌木长箸啪嗒掉在桌上。身形健硕的仆从已然飞出撞上墙面,本是完美无瑕的一张脸,甚至还让人觉得似乎与羲姬有几分相似。现在则突兀的挨了一鞭,皮开肉绽,竟是连精致整齐的衣冠都劈碎了,稀稀拉拉散下来,久久不能恢复。
突如其来的暴虐使少年身体内的另一人格都安静了下来,虽然这女人已是三番五次要策反自己,但动手杀鸡儆猴还是头一次。
“失礼了,请责罚西璞吧。”
女人甩了甩手,站起身来,长发娓娓而动,腰肢柔软的像一条蛇。侍者跪在她脚边垂首道歉,是任打任罚的模样,双手摊开,展在并拢的膝上,脊背挺得笔直。这样更方便缓缓下落的两根筷子,从手心戳下去,穿过膝骨之间的缝隙,将他钉在地面上。
房间中有微弱的喘息,
她再没看自己受难的仆人一眼,而是盯着极力压制惊愕的枫兮。忽的又笑了笑,娇媚的直击脑髓,几乎使少年腿脚酥软至发梢。
“吓怕了吧,看来你是陪不了他了,胆子太小。不过别不爱听实话,你年纪还小,不明白,实话才是最中听的话。”女人转了身,往仆人身边走。“看在你时常照顾我生意的份上,我答应你了。不过,最好别让我做无用功。其他的要求,你很快会知道的。”
“多谢。枫兮告辞。”他起身退出房间,关门瞬间能从缝隙中看到,漫漫垂落的发丝间,伸出一只手,勾起男人的下颌,金色血液沿指尖滴落。跌在深蓝色的地砖上,像一颗颗被揉碎的星球残骸。
老天爷,这女人简直是条疯狗,难怪能搞出苏巫玛刻这种变态东西。咱们还是早点和小师父连成一气算了,加上小狐狸,怎么也能端了她这老窝,省得她祸害遗万年。
她虽然喜怒无常,但这里是很多妖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而且,也帮我避过几次追杀,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你可给我消停的吧,帮你避过追杀,那是要救你吗哥哥,那是要你做她撒气的沙袋。看着那小葡萄了吧,自从咱第一次见着她,就寸步不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着你的面,啥错也没犯啊,这一个招呼好家伙,三百年修为就白干了。
是西璞,我们尽量少主动联系她就好。
好吧,这事你说了算。我寻思他是不是有啥不良倾向啊?他俩,他俩绝对都少不了,真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
由另外的酒馆内侍者带领,穿过地下室雕刻魔神烙印的木门,少年脑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回到了他更加熟悉的世界。身上还暂存着元神内丹的妖怪,打算好好找个地方,休养生息。
他,或者他们离开后的房间内,月色如水。
“你今天似乎很积极。”女人迫使西璞抬起头,肌肉拉扯,还未愈合的伤痕进一步开裂,看起来更加的可怖。
“怎么?是觉得可以替我做决定了?”她收回手,却伸出手指,沿着皮肤上的裂痕缓缓滑动。
伤口被搅动所带来的痛能够轻易割开头皮,偏偏是故意折磨的缓慢行进,几乎像是凿穿脊骨生生扯出脊髓般的凌虐。
偏手与腿钉在一起,连颤抖,都必须要一丝不苟地控制住,否则只会是更痛不欲生的苦刑。
“不敢,西璞不敢。”他尽力维持着吐字清晰,可连嘴唇都撕裂了的话语,能中听到哪里去。“只是,记得,您,爱喝这样的,汤。”
女人听得展眉解颐,娇声笑着,眸光流转立即有了温度,柔柔落在男子身上,像是柳枝依附磐石。她抽出手指捏了捏他几乎快要散架的脸,转身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支起手臂,把血污的手指展开,冲着正起身的仆人。
“你好像一只兔子,哈哈,真可爱。”
西璞知道她是在形容自己裂开的口唇,可不就像是三瓣嘴的啮齿动物么。两根钉子不知何时已经抽出去化成了灰烬,骇人的鞭痕也被对方挥手修复,转瞬之间能剥夺他一切行动力的巨大痛楚立即消散。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知有多少次,被这样拆解的七零八落,又被随意拼接的完好如初。
他伏地膝行至女人身边,立起一条腿单膝跪立,身子抬了抬,仰起头认真将其指尖的血液舔舐干净。虔诚且谨慎的吮吸,连指甲的缝隙都不留一丝污垢,再用月光洗净润养。不知如此重复过多少遍,才能够这样的熟练,金黄的目光之中都是深深的着迷。
“就是差一双红眼睛,该挖了现在的,重新装一对。”
“是,但凭您处置。”
女人收回手,放在眼前端详了须臾,点了点头,对仆人的工作表示满意。伴随其动作,温度下降了不少的鸡汤边,又多出了一副描着青白牡丹的碗盏,与崭新的两双长箸。
“坐下吃饭。”
“是。”
西璞给他们两个搭配诡异主仆分别盛上汤菜,刚喝了半口,忽然明白了女人的用意。果不其然,接下来便听见她又开口。
“知道了吗,这个温度才刚刚好,你急些什么?赶着送我入土?”
“是,西璞明白了。”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好兔子,多吃点,别让我长胖。”
“明白,饭后会准备好猕猴桃汁。”
早餐也要把鸡蛋灌饼换成全麦点心。
“要吃竹荪。”
“我给您盛。”
配合腊肉与鸡纵菌,应该风味最好。
“喂我。”
“是。”
这样的话,她一口是绝对吃不下的。怎么办,不如自己先咬碎再喂过去吧,但这又有些难以接受。
“哈哈哈,西西。过来蒙住我的眼睛,去招待客人。”
被他涨红了脸的为难逗笑,女人心情更加欢畅,任由侍者从怀中取出贴身的月白绸带来,覆上她光华攒动的双目,在脑后打结。
即使主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视力,合格的仆从也不会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整理好仪表恭敬的道别,躬身埋头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隔绝一切外部信息的门。
她说有客人,那么就一定是有客人。
她吩咐自己做的事,从不会有任何错误。
这么想着,男子疾步穿过唯有幽暗烛火照亮的回廊,往阶梯下的酒馆大厅走去。
“干!太久没装瞎子,他妈的,找不到那感觉了!”
某个不是把鸡汤喂进鼻孔,就是洒满下巴的女人怒骂着,摔了筷子,胡乱擦了把脸生起闷气。但不过气了半分钟,就起身摸索着又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在面前乖乖并拢放好,正襟危坐。
又不过半分钟,她已经换了四个姿势。
“他妈的,这谁啊!动作怎么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