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晴儿哭了一阵,坐着越想越羞愧,反复回味张一化对她失望的话,暗恨自己平日的确是不够用心。眼看年岁渐大,修道最佳时机也快过了,幸好自己天葵比常人要退后,不然到了时候,再修晋级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一时一股紧迫感在心间,盘膝长嘘两口气,安神静坐。可这心湖却是一浪接一浪,哪能再静得下来。越是如此,越是急,越急便越进不了状态。修行大忌燥和悔,关晴儿如今是两样占全。
外面渐续传来声乐,嬉闹声,关晴儿被自己急的捂住耳朵大叫。这种状态又如何修,非出岔子不可。气不顺,再一用力作意,走岔了可就麻烦了。
最后没办法,关晴儿只得长叹一声下坐。方才细细回味张一化的话:刚才师父说的是明天不许出门,意思是今天还是可以的。外面这么热闹,现在该是各家姑娘上场的时候了。现在强修,有害而无益,不如出去看看,没准还有收获呢。
其实张一化说道明日起,的确是有意而为。他对关晴儿极了解,以她目前修行所到的程度,以及她的性情,如若今夜便禁足,关在那强修硬练,必然起反作用。同时也料定了她,必经不起外面的诱惑,若留个口子给她,她必然会跑出去玩。
果不出张一化所料,关晴儿在房内焦躁一段时间后,很快又说服了自己,跑出去溜达了。关晴儿担心别人看见她,怕惹些麻烦出来,便用了隐身符,大摇大摆的出了房门。很快找到宫宴所在地,寻了个略高处,虽偏僻,视野却是极好。
这一目看去,当真是花团锦簇。此时当中处一名女子,正在一把扇子后面躲躲藏藏,后面几个伴舞,水袖四处抛去又收回。只见那女子眉心画了一朵梅花,巧笑嫣然,舞得台下的众男官们坐立不安。有正经些的别过脸不看,鼻中哼气,腹诽谁家姑娘,竟是把扇舞跳得如此艳俗,简直不堪入目!
坐在上首的太后正黑着个脸,因为此时她那宝贝皇儿,又是一副不成气的样子。却是又在调戏一个肤色白净,长相却一般的宫女。
一舞方毕,没看一眼的庄奕行,却是最先拍手鼓掌叫好,众人闻声自是一阵应喝。关晴儿暗笑。自白日来,关晴儿对庄奕行开始另眼相看,时不时的关注主位席上庄奕行的表现,越看越觉得他是个极有趣的人。
报幕监首,细长的声音念道:“户部姚尚书之女姚寸琪:舞-寻花。”
很快一群女子身着粉红衣,簇拥着一大红衣长裙女子,低着头勾着腰,舞着水袖入场。每人头边都别了一朵花鲜花,那领头的那朵花,自是又艳过旁的许多。音乐一跳一跳,欢快的曲风,那几名女子也随音乐舞动,时时有其中两名露出相貌。可是轮了一遍,那领头的却一直藏着,当真让人看得心痒痒,不知水袖后面风光如何。
在最后音乐渐入**,那女子水袖一甩,一张浓艳的笑脸露出,她耳边那朵花,都比她娇艳三分。虽不至丑陋,但多少让人失望。鼓点越来越快,那女子也越跳越快,没想到人不算出彩,舞技倒是可圈可点。身边伴舞倒弯着腰,将她围成一个圈,在音乐最后收声的那刻,突然停下,开始不断旋转的身躯,一个顺势倒地,伴舞向上抛出绸带,来了个鲜花绽放。立时迎来掌声一片。
“礼部于尚书之女,于妙玉演奏-清河明月夜。”
一阵报幕后,一名素服淡装女子,手抱横琴上台,轻轻行礼,进退有度。一双长狐眼,高洁的额头,一方脸有如巴掌大,头顶一根玉簪简单挽起,长发如瀑泻于背后。弹的曲子也是轻幽雅致,当她幽幽的唱出《清河明月夜》的诗句,嗓音清亮婉转,众人更是一副陶醉其中的姿态。此女在众小姐中才名最盛,立时与之前的舞蹈,分出雅俗高下来。
台下已有人渐渐议论夸赞,关晴儿也是心下比较:如何这弹琴的女子都如此模样,拿腔拿调的。弹的是极好的,可关晴儿一直入不了这曲风状态。东张西望下,看见庄奕行似乎也没认真听,筷子没停的往嘴里塞吃的。曲将毕,已有通音律的人扬起手,等那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拍股正要大赞。
“好!好吃!”
庄奕行的赞叹,混在众人喝彩声中。
必竟是皇帝,无数双眼睛看着,耳朵听着,此好非彼好,有人脸露尴尬和茫然。关晴儿终于没忍住咯咯笑了声。在庄奕行的赞叹后,众人识相的收声闭嘴,却又迎来了关晴儿的笑声。那于妙玉是再也持重不下去了,冰冷的眼神向声音处射来。
哪里看得到她,却是在关晴儿下面一名妇人无辜受灾。那妇人被看得惊悚,这冤大头当的,所有人都误以为是她,连坐在旁边的人都看向她。一时场上气氛安静得尴尬。可是明明不是她笑的啊,妇人忙将手指向后头,可一回头,却是空无一人。刚刚那笑声,明明是从身后传来的啊!直搅得那胖妇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而此时庄奕行又是扑哧一笑,倒真被那妇人的窘态给逗笑了。随即拍手赞道:
“妙玉,妙玉,妙哉,妙哉,弹的好,弹的妙。”
如此一说,众人也都释然,又是一阵应喝,此一幕自是别过去了。
那于妙玉被庄奕行这样一搅合,哪还有好脸色,这迟来的赞叹,在她看来更是讽刺。自已精心准备的曲子,装束,料定会别于其她庸脂俗粉,让人耳目一新。连这出场的安排,也是让父亲乘职务之便,费去好一番心思。排她前面的官员之女,都是她相识的,从来俗气,排在后面的又身份低微,出身烟柳,必是俗粉。本打算一曲成名,再坐实了她才女的地位,如今却成为一个笑话。退去后便寻了个去处垂泪,暗自发誓自此不再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