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的趣处就是,别人以为没有第三人时,会放松警惕,变得为所欲为,人性也暴露无疑。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鱼贯来往,偶有窃窃私语也都给她听了去。这怕的和不怕的,有章程和无条理的,看做事和身脚动作,身体紧张程度便知。
突然有个锦服少女,模样大不了自己几岁,却已是妇人装扮。此女横冲直撞过来,还好关晴儿身手快,两人差点撞个正着,见她后面还低头跟着三四个丫鬟。关晴儿甜甜一笑,有热闹看了,提步追了上去。
那女子一见到主位上的人,便扑将上去,大声哭诉:
“母后,母后,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怎么了?我的乖儿,谁欺负你了?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做主。”
“还能有谁,还不是您给儿臣安排的好亲事!哼!那个李家十郎。他比儿臣大如此许多,不知怜惜儿臣罢了,还多番欺辱儿臣。”
关晴儿一听李家十郎,心里马上想到李朗,脑袋里嘀咕,他们俩不会有关系吧!
没过一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李家人来得还真快。
李家老爷子绑了那个李家十郎,伏地请罪,那叫一个声泪具下:
“太后啊,臣有罪啊……臣教子无方,求太后责罚啊!求太后责罚老臣啊!老臣有罪啊!”
太后坐在上首,不着痕迹的一笑,台下的戏码了然于胸。故作惊讶道:
“爱卿何至于此,快快起来说话。”
“臣不敢!”
“哼!都……”那公主方要开口,却被太后制止。
“到底所谓何事?”
太后本想从李老爷子这听出原由,可他却一直伏地请罪不肯说。
老头儿知道,不论是对也是错,那错更是错。想必这公主一来,便已经将状给告了,哪还敢再多言语,完全交由太后处理。
而那公主刁蛮成性,见李老爷子只是不停的回答臣之过,却不说原由。也顾不得太后的阻拦,撅着嘴数落道:
“哼,你以为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在我母后面前,就能糊弄过去么?你教的好儿子,竟敢骂我,还打我。”
李家十郎见公主恶人先告状,还如此无礼与父亲说话,哪里肯依。脑门青筋一暴,原本跪着的,立时站起来。双手被缚着,却缚不住嘴,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
“每次晨昏定省,公主嫌起得太早,于是改晚上一次,后来公主又嫌太麻烦,改成一星期一次,后来一星期都懒得去一次,改成一月两次。这也就罢了,今日父亲大寿,她又迟迟才到,问她,她却又说睡觉起晚……哎呀!”
李老爷子听到这,适时的朝李十郎踹了一脚。公主见李十郎还嘴硬数落自己,更是哭倒在太后怀里。
“母后你看,你看,他到现在还这般威风,全不把儿臣和您看在眼里!今日他不仅打了儿臣,还说母后家也要仰仗他们李家一二。”
这话说得就不知轻重了,太后不禁也皱眉头。李老爷立时腿一蹬,李十郎被实实挨了一脚。公主竟把他曾经一次糊涂言也抖了出来,哪还敢再出声。一路上父亲交待,让他忍耐赔罪,公主是李家媳妇,更是君臣,公主是君,而他们是臣!
李老爷子最先发难,蹬了一脚不算,索性站起来,朝李十郎肚子上又用力踹去。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下手极重,李十郎瞬间被打的口吐鲜血。
“什么李家一二,天下都是皇家的,李家的也就是皇家的。我让你胡言乱语,打死你个不忠不孝之徒!我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太后看得起我们李家,将公主许配给你,你不好好待公主,竟敢欺负公主,我今天就把你打死在这。”
那公主向来没轻没重,其实也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他,并未真的要李十郎,以及李家如何。此时看到自己的枕边人被打成这样,心下也有些不忍。脖子一硬,又哪肯低头。太后把公主的模样看在眼里,见打的差不多了,方开口给个台阶道:
“好了,好了,亲家!都是一时气话,你这是要打死我女婿啊。”
此话一出,脖子上的脑袋已经稳了一半。李老爷子停下手,立时跪在地上,膝行向前,颤颤巍巍道:
“太后,臣该死,教子无方啊,辜负太后一片圣意啊!臣有罪,臣该死!让公主在臣家受委屈了啊!”
太后示意公主去抚他。她教养的女儿,她知道,人伦道理,还是懂的,无非就是任性了。那公主果然上前抚起李老爷子,并让他坐在下面方凳上。李老爷子此时哪里敢坐,还是太后开口,方才胆战心惊,正襟危坐。
“去,还在这干嘛,快把你相公的绳子给解了。”
“是!”公主经过这一闹腾,也不敢多语了,上前解李十郎身上的绳子。李十郎被这一打,更不敢再执拗。
“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珠儿有不是,十郎也有不对,再如何也不能打珠儿。现在十郎这打也挨了,也算抵了过了。”
李老子闻言,心知这事算过了,立时站起来,跪地拜谢。那李十郎也不笨,拖着个受伤的身体,也欲跟着谢恩,无奈刚受伤,胸口一阵闷痛,一条腿似断了般刺痛。刚一动身子,便痛的脸变汗流的。那公主心疼自家夫君,上前搀扶,嗔骂道:
“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在这别动,看你往后还骂不骂我?”
边说,边拿起手中的帕子,替李十郎擦去额上的汗,又小心的将李十郎扶到下坐位上。
太后见状,爽朗一笑道:
“正所谓不瞎不聋不作家翁,孩子们的事,亲家也别太放心上了。珠儿虽是公主,但也是你们李家的媳妇。君臣之礼,人伦之道,珠儿和十郎都要好好再学学。以后莫要再胡闹了,夫妻当相敬如宾,相亲相爱才是。都各自回去过日子吧!”
公主这一闹,自是随李老爷子和李十郎回去了。
这一番处理,让关晴儿对这太后瓜目相看。打公主这事,可大可小,大了是欺君之罪,小了便如现在般,只是闺中家事。
一番言语时机,即震慑了李十郎,让他有了这皮肉之苦的教训,又不失皇室对家臣的大肚。一个爱女的母亲跃然于前。
与眼前慈祥的母亲相比,关晴儿想起这太后对云家,对她自己的丈夫,又是何等的狠毒。正应了那句话,天下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关晴儿站在那一会时间,太后却未闲下一刻,不停的有朝中大臣晋见。
看了她处理家事的怀柔得当,又见识她雷厉风行,处理套河水灾之事,一切皆在她言谈话语间。当真是一个通达世事,能力极强的女人。
晚边上,皇帝后宫的妃子们,一个个都来给太后请安。例行公事,宫妃们也都斗艳表现一番,表面一派和气融融。
笑谈间,太后向前后张望一翻,问道:“虞妃呢?”
“儿臣在!”一名女子从众女中徐徐走出,却是在最角落处,打扮的也极是简单素朴。
“瞧你穿成何样?难道我们皇家少了你衣服手饰不成?”
旁边已有妃子显嘲笑之色。
“儿臣知罪!”那虞妃跪拜在地,虽是如此,却也并未现危惧之色。
一目看下来,这一众人等,也就这虞妃才色形貌,能入关晴儿的眼。只是连她都看得出,那太后又如何不晓?太后本还望着她能让皇帝收收心,可她却极不上进,这么长时间,不说收得她那皇帝儿子的半分心,皇帝对她竟是最冷淡的一个。
“罢了,皇帝在哪?”
众妃子皆露难色。
太后又是长长一声叹息,摆摆手,呼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