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鸽子看这姑娘垂着头,从嘴里细细的吐出‘蓝灵’两个字,竟饱含着委屈与难言。水鸽子将她的名字在嘴里念了两遍,又偷眼看看她那老实胆小的样子,心下叹惜:倒是个好名字,不过人不如其名,没见着和灵字占多少边儿。
“行,蓝灵姑娘,你先去救她吧!你自己下的药,自己应该能解吧?”
蓝灵垂头面露懊悔之色,随既想到什么,又惊奇的抬起头,看着水鸽子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调的药啊?”
调香高手,通常也会是制毒高手,水鸽子知道少女是栽在陈磊手上,就已经猜到出自蓝灵之手了。
“傻子都能想到好吧,还不快去?”
蓝灵哦哦了两声,扶着少女东倒西歪的走出去。这个蓝灵是个善弱女子,但却不怎么机灵。本就是来救人的,临行前换好衣服,能想到拿些克制药性发作的药丸,愣是没想到直接拿解药就可以了。一根筋蹩在那,只想着不能让陈磊祸害人家姑娘。
水鸽子看蓝灵她们俩走远后,坏坏一笑,捣鼓一阵,很快便去追蓝灵了。
老远见她一个弱小身子,身上搭了高她半个头的粉衣少女,一瘸一拐在月光底下,艰难的移着步子。水鸽子突生怜惜之情,加快脚步跟上她俩,一手搀过已经歪倒无力的少女,软了语气说道:
“来,让我来吧!”
走了几步,又嫌搭着走太慢了,便直接打横抱起少女。那少女被水鸽子一抱,悠悠转醒,感到自己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登时火冲头顶,又是一阵目眩。嘤咛一声,还没出手,又倒在水鸽子怀里,脸色由红转白。水鸽子感觉到怀中人有异,回头对蓝灵问道:
“她什么情况?”
蓝灵探了下那女子的额头,又摸了下她的手心,摇头道:
“两味毒性相激,不过方才我给她服了一颗药丸,暂时可以压制一下她的毒。”
水鸽子一直以为她只是中了媚毒,等会去到蓝灵的住所,取回解药就可以了,所以也没特别在意。于是边走边同蓝灵聊了起来:
“蓝灵姑娘,我看你衣着不像这里人,你是哪里人啊?”
蓝灵叹了口气,自怨自艾道:
“我的确不是这里人,我来自南疆。”
“南疆?那么远?那个陈磊也是你们那人?”
蓝灵摇摇头,又是一阵沉默。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家乡一年多了。一步踏错,便越行越远。
水鸽子也不好去揭她的过去,不用想也知道,准又是一个伤心的故事。没想到蓝灵沉默了片刻后,自己零零碎碎的说起她的家乡,以及她的那段不堪过往来。这么长时间,没有朋友,每天活在懊悔和痛苦中,本性就是个直率单纯的人,再不找个人说,估计都要被怄出病了。
话说这蓝灵怎么会从南疆,跑到离她家乡这么远的大都来,又怎么会被这个姓陈的斯文败类所骗?
南疆是个边陲之地,以巫术和神秘而称名于外,文化风俗与其它地方也大不相同。当地人大多安于本份,也少与外界接触,外面的人,也不大敢冒失闯入他们的领地。那里人世代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蓝灵便是生活在这样一片土地上。每天除了独自研究她的香料,便是望着天空发呆。当地所有女孩子会的,她每样都不会,为人颇木纳,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这个陈磊,本是边邑小镇上的一名读书人,十年寒窗却一直未能考取功名,最后只能在镇上谋个公差。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当地首富的独生女儿,一翻花言巧语下,很快获得芳心。眼看就要到手了,没想到一次得意忘形下全泡了汤。
在一次酒宴上,众人艳羡他俘获了富商女,一个个都捧他。连着几杯酒下肚,便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在那帮猪朋狗友面前说出心声:原来他的种种用心,不是真的有多爱那富商女,不过是为了得她家的财产。
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他这不良用心,很快被有心人传得满城皆知,那女子知道后羞愤自杀。最后虽被救下了,可她父亲又哪能善罢甘休,便派人一直追杀他。就在他山穷水尽逃命时,一个神秘人出手,助他逃过一劫。而且那人不但救了他,还授予他两招手脚武功,虽不甚厉害,却胜在够巧,也足以对付几个普通大汉了。
这个陈磊本也是一个大嘴巴,他的一些过往,在蓝灵被成功骗出来后,还会时不时拿出来跟她显摆说一说。蓝灵起初听来也是极气恼,在陈磊的威逼恐吓,外加偶尔的甜言蜜语,竟然还未意识到他身边这个人的品性。听得次数多了,竟也变得无动于衷了。
当时那个神秘人救陈磊,不是看他骨络清奇云云,而是对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条件:让他去到南疆西竽村,找到并且接近一个叫蓝灵的女孩子。将她带出南疆,送到大都。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蓝灵和这个神秘男子又有什么关系……当时的陈磊为了保命,也为能避开富商的追杀,就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改头换面在西竽村住下了。
而他能这么听话,也是看到了那人近妖的本事。那人带给他的威胁和压迫感,让他不敢不从。后面有几次想对蓝灵动歪心思,却都被诡异的阻止了。之后那人还现身过两次,被提点和警告后,倒是真的不敢不从了。
他一路带着蓝灵,从南疆到大都,千山万水,也算不易。蓝灵误以为,是对她不离不弃,心里还存了些感激之情。当吃到一个苦果,偶尔有一口没那么苦,便觉着是甜了。自卑孤独怯懦,让她迷失了自己。
可离南疆越远,陈磊的本性,越发无所顾及了。他吃准了蓝灵的性格,知她貌似软弱,却是极偏执的人。是个一条道到黑,即使发现错了,也不愿回头的个性。
遇见高人后的他,手上又有些功夫了,越发没有收敛,变得比从前更加的肆无忌惮,一路祸害欺骗了不少女子。两人一路下来,走一段逃一段,倒真未曾想过丢下蓝灵。
陈磊每次犯事后,都向蓝灵诅咒发誓下次不会,并且又包裹些甜言蜜语哄骗蓝灵。如此反复的次数多了,蓝灵再笨,也渐渐发现,她把人性想的太简单了,她是被彻底骗了。时日一长,也慢慢感觉到,陈磊不抛弃她的原因,一定不是所谓的爱她,而是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一向大嘴的陈磊,楞是将碰到的那个神秘人一节,只字不提。
这次在水鸽子的帮助下,终于被事情推着往前走,算是与他彻底断绝关系了。
蓝灵是个极容易相信人的女子,就如当年对陈磊的谎言,没有一丝怀疑,此时又轻易的信任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男子。好在这次倒没有信错人!
水鸽子听了蓝灵的遭遇,本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此时更是在心中暗下决心,在蓝灵回南疆之前,一定要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欺骗和伤害。
两人把少女安置后,蓝灵给她服下解媚毒的药。少女不但没好,反而一直呕血不止。她体内那毒本是慢性的,这次媚毒入体时,两毒融合,倒是起了些平衡。此时突然一个被解,那慢毒的毒性被突然激发,提前发作起来。好在两人都是解毒高手,立刻调出药炉子,一边给她针灸,一边给少女泡药散毒。
蓝灵手脚力气不大,光准备那一桶药水,人就已经累得不行。水鸽子没办法,连少女脱衣服抚进水桶,也掳起手袖自己来。他倒没什么,反是在一旁打下手的蓝灵面红耳赤。再不好意思,也经不过一夜的折腾。夜半人静处,两人默契渐趋自然,空气中一丝暧昧若有还无,举手抬眼见,似相交多年,陌生又熟悉。
第二天一大早,那少女醒了过来,两人却累得睡去。而另一边,一名男子被他邀请来的参观者们,参观了他的**,被人一阵哄笑,传遍大都。没过多久,此人又被斩去双手,挖去一只眼,拖着两条残腿,真个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不是粉衣少女所为又会是谁?一刀结果他,又如何能解她心头之恨。半死不活的苟活,方才解她的气。
陈磊出事后,蓝灵听水鸽子和粉衣少女谈话间,知道了他的下场。心下没有痛快,反而怅然若失,心灰意冷起来。蓝灵没有再去看陈磊,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再去面对这个曾经伤害她的人。向来善良软弱的她,做不到去伤害曾经伤她的人,甚至在那个人落难之时,去痛骂他,都觉得是件残忍而不道德的事。终究陈磊伤她太深,蓝灵也做不到原谅,也不会再去帮他,只能不闻不问不想。
正如陈磊对蓝灵的了解,重获自由的她,并未选择回南疆,而是漫无目的的跟着水鸽子,任由悲伤渐渐发酵。
她该何去何从?为什么她会遇人不淑?命运为何如此待她?她为何这般愚蠢无能?蓝灵整日这般沉溺在自弃中,时不时的默然垂泪。
面对蓝灵如此模样,水鸽子也无能为力,只能不停的劝她,骂着陈磊不是东西,她不必为人渣的错误介怀。可是蓝灵依然无法振作起来,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骗世骗人难骗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