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山的关晴儿,并未如她母亲交待的乖乖听话,当夜便哭闹个不停。连这神通广大的玉峰山大掌门,也无从下手,哄得一下复又哭起来。最后张一化也无法,不得不用法术,将其催眠。修行人忌常昏睡,昏睡亦神散,虽是孩童,但此法终归是用得一时,却不可常用。
张一化看着熟睡的关晴儿,婴儿肥小脸,努着血红的嘴唇,甚是可爱,心中一暖。想自己等了三年,终于时机成熟,可以接她上山了。只是孩子必竟太小,又是女娃娃,看来还是得请她帮忙了。
第二天没待张一化出门,某人便不请自来了。
一个青布衣衫女子,提着裙角款款而来。本是一个道姑头,却偏弄了个发簪和一片珠花,在耳边还多留出一撮头发。简单中带着娇媚,正是前任掌门的掌上明珠,也就是张一化的师姐合欢欢。
合欢欢还在襁褓中时,便被合任运带上了山。自小便只知道父亲,母亲是谁,合任运不说,亦没有任何人多言。合欢欢在儿时问过几次未果后,便也不再问了。因为山上的女道人少,且又是前任掌门的女儿,所以有些性子,倒不亚于山下的王宫贵族女。
打小身边所有的人都让着她,可偏偏合任运收的最后一个好徒儿,却是对她冷淡之极。偏生这小师弟又天资过人,连父亲也甚是维护。一来二往,这合欢欢自小便对她这个小师弟情根深种,常找借口过来对他探望探望。
此次又提了些山果子,在门口探头,捏着嗓子,小心的向里唤道:
“师弟,师弟,师弟在吗?”
张一化一听声音嘴角轻提,起身相迎,柔了声音应道:
“师姐你来了!”
合欢欢一愣,顿感受宠若惊,眉开眼笑道:
“昨天听说你收了个女娃娃做徒弟,是真的吗?”
“恩。”张一化简单应了一声,侧身将合欢欢让进屋。
合欢欢被冷习惯了,这样好说话的师弟,一时还有点适应不过来。不禁心中揣测:师弟这是转性了?几年了,自己来找他,从来都是自已进来,自己出去,只自己一人说话。得到的回话也多是嗯嗯哦哦,几个简短字符。能有回声还算好的,更多时候则是简单的逐客令。师弟今天不但跟自己说话,还主动将自己迎入屋,竟然对自己这般友好!幸福来得太突然的错觉,合欢欢一颗心兴奋的砰砰跳。
昨晚听到女童声,要不是曾经被他严厉制止,不允许自己晚上到他这来,她昨晚差点就按捺不住过来了。强忍着冲动,直等到天刚亮,这不一早便赶过来瞧瞧。想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女娃娃徒弟,肯定不方便,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没想到果然有福利,还没见着孩子,好感就已经有了三分。
张一化将合欢欢的表情看在眼里,脑中几条黑线,内心挣扎了番,还是开口说道:
“她叫关晴儿,我新收的徒弟。晴儿还小,我又不常在山上,正想去找师姐商量下……”
张一化说到此,合欢欢大方的接过张一化的话,立表心态道:
“恩,我了解,师弟放心,我会照应的。”
张一化微微颔首,抿嘴犹豫片刻,避开合欢欢灼亮的眼神,说道:
“记得师姐曾经说过喜欢小孩……晴儿挺可爱的,往后还要师姐费心了!”
哈欢欢闻言,脸立时煞红,轻颤了声音:
“我看看那孩子。”
说完娇羞的躲开张一化,直往里屋走去。她怕再多看一眼张一化,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合欢欢曾向张一化表白过:说自己希望像普通人一样,有个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当时他和她都还不大,儿时戏言,没想到他还记得。
此时关晴儿还在昏睡中,合欢欢扑上去开始母爱一番,真真甜在心里。
“唉呀,可爱的紧,我好喜欢。”
张一化见状算是放心了。他前面说的那话虽是多余,也是一万个违心,但却非常奏效。想必往后合欢欢待他这徒儿,定是如母如师,不会有丝毫差池了。只是和她之间的误会,要好生扯一段时间了,想到此不禁微皱眉头。
有合欢欢在,张一化初初落得当甩手掌柜。安顿好后便下山避一避,想等关晴儿在这熟悉一段时间再说。
这一去便是半个月。等再次上山,看到合欢欢领着关晴儿,正在上山的路口采野果,心中生出些许歉意。
合欢欢一见到张一化,便如快乐的蝴蝶一般飞过去。
“师弟,你回来了。晴儿,快过来,你师父回来了。”
关晴儿看到日日等来的人不是母亲,而是那个把自己骗上山,害自己见不到母亲的人,便又开始哭闹起来。
“我不要见他,他是坏蛋,我要等母亲。欢姨骗人,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欢姨没骗人,他是你师父,是你母亲叫他来的,你忘了?你母亲把你交给师父,以后师父教你学仙术的,对不对?乖,快叫师父……晴儿乖,再这样欢姨不开心了,快叫师父……晴儿……”
合欢欢不断催促,关晴儿虽然不大,却已开始记事了。不论合欢欢如何劝慰就是不依,反是一脸敌意的瞪着张一化。
张一化对关晴儿的反感不以为意,蹲下来,认真的给她讲起道理来:
“晴儿,你母亲让你跟我来修行,这事记得吗?”
关晴儿依然怒目的瞪着张一化,但也不再哭闹。
张一化轻拍关晴儿的头顶,继续说道: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修行便是你这一生的使命。知道吗?修行首先便是学会不被世情所困,不要让任何人和事牵拌自己,伤心或者高兴都要摈弃。记住了,明天这个时候,师父会来考你!”
关晴儿被说的泪水涌出,撑着大眼,也不作声,只是掉泪。
合欢欢看得有些心疼,再看张一化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有些好笑,于是上前劝慰道:
“师弟,她还小,哪里听得懂你说的什么!”
张一化起身不语。大凡上上根器之人,蒙童时就已经能记事了,刚才她的表现,不但不让他生气,反而欣慰。
见张一化起身,那关晴儿果然大力一抹眼泪鼻子,说道:
“晴儿乖,晴儿要听师父的话,不然母亲要担心晴儿了。”
关晴儿虽是如此说,嘴巴还是忍不住又向下瘪着,泪又涌了下来。张一化轻颔首,一旁的合欢欢听得也是一阵心酸,真是个聪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