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也明白了。这个数字应该就是外面那群人的人数。”苏青离看着他惊愕的表情，平静地走了过来。
“难道它还想消化掉这两万人？”
“也不是不可能。”
姜明路一时间陷入了难以言语的震撼。
他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邪恶的东西，要拿人来献祭。
一声咕噜声响，左手边数起的第三个罐子突然在不断冒泡，原本还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人宛如被触发了什么开关，慢慢地从四肢溶解到躯干，最后完全消失。
看着这一幕，姜明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仿佛靠近那罐子里的溶液，自己也会被殃及。
如触须一般粗细不一的暗红色藤蔓，失去了禁锢住的猎物后，也纷纷收起，隐藏在漆黑得不见五指的上方。
那上空的黑，黑得像是地狱深渊，让人诧异。
姜明路此刻特别信服苏青离所说的，这里绝对不是庄园本身的构造。毕竟一个普通的庄园不可能有这样的高耸的空间，容纳不了这个似乎反向通往地狱的入口。
而眼前这个空荡荡的玻璃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它刚把一个完整的成年男子消化掉？
姜明路也终于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罐子。被放进去后，就会被消化，然后被溶解。最后又变成一个“崭新”的罐子，来接纳下一位受害者。
“是不是等下又会有人过来？！”姜明路立刻质问苏青离。
但是对方居然像失了魂一样，完全没有回应他说的话。
“你不觉得这藤蔓的形象，很熟悉么？”
苏青离凝视着中间的玻璃罐。里面那个人，明明被藤蔓裹得严严实实，可是他居然看出了轮廓。那轮廓……是他心中一直很在意的人：父亲……
他一步步走近，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强烈的力量在涌动。
“熟悉？”姜明路看着他好像着了魔一样，忽而有些害怕。
苏青离半仰着头，像是着迷一般完全不理会他人。刹那间，姜明路脑海里浮现出了那本羊皮卷上的字。
[……受到‘神’的指引，虔诚的信徒会找寻到‘圣地’。‘圣地’之中代表神意识的经络，布满信徒的供奉。如果被‘神’选中，就可以得到‘神’的庇护，得到永生不灭……]
经络？供奉？
姜明路猛地一阵颤栗。
“苏青离，你在看什么？”
幸好，对方开口回应了他。
“这些东西，会不会就是神的经络？”苏青离悠然地、毫无惧意地用手中的剑刃挑起玻璃罐旁垂下的藤蔓。它们垂软耷拉着，看着就像普通的植物根茎，人畜无害一样。
如果不是他们都亲眼见过刚才把人缠住的情景。
“你小心一些。不要碰它！”姜明路满是担心。
苏青离却平静地露出笑意：“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了。”
“想起什么！”
“小时候的事情。我依稀记得自己是有母亲的，她是个非常温柔、漂亮的女人，也很喜欢弹钢琴。”
姜明路有些意外苏青离在这个时候开始回忆。
母亲？自从来到庄园后，他就一直提到他父亲的控制欲，还没听到他说起母亲呢。
姜明路突然也想起来。刚才在大门口前，他们还没有找到苏青离之前，那幸福的一家三口的残影。
突然他心中一凛：残影？还是残影？
人只有死去后，才会有魂魄出来。
可是苏青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他父亲应该也是活着的。
所以那一幕应该是残影吧？姜明路看向了半个身子还缩在柜子里的江维凡，想和对方确认一下。但是江维凡显然和他没什么默契，眼睛就一直在苏青离身上。显然他也是被吓住了。
“在六岁前的某一天，那个女人不见了。我找啊找啊，最后看到了父亲把她捆在了椅子上。”苏青离述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平淡，脸上的笑意一直都在：“父亲说她在外面有了别的情人，所以要杀了她。可是父亲出尔反尔，说要杀她，却只是折磨着她。我看着她在椅子上奄奄一息，就是一直没有咽气。”
淡然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比寒冰还冷。
在听到之前，姜明路没有想过世上会有这样残忍的事，光是听着，都忍不住揪紧了心。
“我小时候就一直做着这个噩梦。我忘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无论梦到多少次，最后就是这个画面。我问他，母亲去哪了。他说，母亲和他离婚了，也走了。再后来，我长大后，他和我说，母亲因病去世了。我对着那个墓地，却仿佛能看到底下棺材只是一个空壳。”
“你知道吗？那本羊皮书，是在他的卧室里找到的。”
“你父亲……和这藤蔓有关系？”姜明路努力地跟上他的思维。
其实姜明路此时已经不是很关心藤蔓的事了。他只想苏青离快些从儿时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想安慰苏青离，但是对方明显已经陷入了回忆，并不适合贸然打断思绪。
苏青离述说自己的记忆时，眼睛一直处于迷惘的状态。听到姜明路回应了他，终于将目光投向对方，人也像是从往事里走了出来。
他微笑着：“我一直怀疑就是他杀害了母亲。但是没有证据。可是现在，证据来了。”
姜明路刚要问他是什么证据，外面的长廊，再一次响起了规律的脚步声。这一回，普通的脚步声变成了催命符一样，每一下都刺激着姜明路脆弱的神经。
砰地一下，姜明路瞬间回头，才发现是江维凡吓得又缩进了柜子里。
额头的汗流到了脸颊，在姜明路线条流畅体量精致的下颌处低落。
第三个人来了。
意外的是，出现的人穿着一身休闲服，居然是个身材匀称的年轻女孩。她也带着黑框眼镜，黑色的长发扎着两个马尾垂在胸前。
不行！不能再有人受害了。
姜明路果断决绝地快步绕到那女孩身后，一记手刀朝她脖子狠狠打下。
但是，她只是被打得身形一晃，跌在在地上，并没有如姜明路预想的一样晕倒过去。
她本来就没有意识啊！
姜明路想明白了这件事，暗暗吐槽自己紧张得脑子都不会转了。
女孩子很快又爬起来，继续朝前慢慢走着。
姜明路没有办法，只得抓住女孩子的两只手按在她身后，继而将她整个人按压在地上，自己则半跪在地，膝盖抵着她的腰。
软弱无力的女孩很容易就被他控制住。
姜明路刚要松一口气，下一刻对方像脱了水的鱼猛烈地挣扎起来。
“醒一醒！醒一醒！”
他的努力只是徒劳。那女孩全程都紧闭着眼睛。
有那么一刻，姜明路想到对方可能不是不想睁开眼睛不想醒来，而是没有办法睁开也没办法醒来。
他只能无助地用自己最大的力气维持着女孩无法挣脱的局面。但同时还要保证不能伤到对方，属实十分难办。
这就是苏青离说的证据？这算什么证据！
姜明路愤怒地抬头，却发现原本在中间罐子前面的苏青离不见了！
他慌张地四下查看，才在最靠近门口的最右边的巨大玻璃罐前看到他伫立在哪里。
“苏青离！苏青离！过来帮忙！”
他喊了两声，但是对方岿然不动，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求助。
他是想做什么？
突然，苏青离举起了拿着重剑的右手，狠狠地朝他面前的罐子劈去！
姜明路以为，罐子应该是很坚硬的。即使不坚硬，被剑刃一劈也就相当于被重物砸裂。谁知道苏青离以及其流畅华丽的剑法，一剑下去，剑刃从右上方落到了左下方。破坏力让人骇然。
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玻璃罐，直接被削去一半，上部分顺着刀口滑落后，错开的缝隙像喷泉一样涌出了那些淡蓝色的液体。里面的那些藤蔓和那个人，也直接被劈成两截。随着上半截的玻璃罐掉落在地。
玻璃砸地后，尖锐的下端碎成碎片。天花板垂落下来的藤蔓迅速收起，里面裹藏着的人体终于显露了出来。
腰以下的地方，还留在下半截的玻璃罐中纹丝不动。而腰以上的地方，以一道斜着的伤口，齐齐断落。那个女人，一头海藻一样浓密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后，眼睛空洞地睁着。嘴巴微张地露出牙齿。
她像一个被熊孩子暴力摧毁的娃娃，既美丽又残缺，就这样躺在那混着碎玻璃的溶液里。
在苏青离动手的时候，姜明路已经忘记了阻拦。他远远地看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软了。
他被手里挣扎的女孩掀翻在地。
而苏青离全程都十分安静沉默，即使他做了十分惊世骇俗的事情。
女孩继续朝前走的脚步声惊醒了他。姜明路转头一看，她就要走到那块最为危险的房间中央了！他一咬牙，几乎没有过多思考，拔起了腰间的电击铳，对着女孩就是一击。
“啊——”
被击中的女孩子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
她醒了。
就离被藤蔓带走的几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