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瞪大双眼看着显示屏上发生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蓝濡……捅了唐拥淮一刀？
是还没睡醒，还是山洞里的幻觉也影响到了他？
瑞尔斯与他一样震惊，但两秒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手指在操作界面上快速划过。
唐拥淮在进入祭坛之前给整个祭坛设下了屏障，任何人都无法踏入，因此他们只能通过别的办法，尽可能的帮助他。
唐拥淮一起带过去的迷你机器人被瑞尔斯远程启动，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迅速扫描整个空间。
方野这时也回过神来了，蓝濡可能还没有完全从意识空间中清醒过来，把唐拥淮当成了什么敌人，又或者是祭坛中放出的致幻气体，让他控制不了自己。
“这个疯子！”
方野怒锤操控台泄愤，唐拥淮此时像什么不会走不会动的木头桩子一样，傻傻的坐在原地，眼睛仍然深深望向那如同黑夜一般深邃的眼睛。
“你要杀了我吗？”
他望向蓝濡的眼底，轻轻握住蓝濡握着刀的手，问道。
如果是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但只求你别抛下我。
在意识空间里看见的种种回忆，又一次划过眼前，当最后被抽离那个灰色的世界的时候，唐拥淮好像恍惚看到那个绝望跪在废墟前的男人，捡起地上的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用力刺下。
不要！
不要再选择独自一个人结束这一切了，求求你。
他其实从来都不惧怕死亡，只是害怕蓝濡再次抛下他一个人。
他无法将蓝濡从过去的苦痛中拉出来，不能在终点拥抱他，不能给蓝濡他想要的“新生。”
直到如今，他仍然可悲自私的希望蓝濡能够选择他，能够为了他而留下来。
“如果这是你执意要选择的，我不会阻拦，我只是想要向你祈求。”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管你选择的是更深的深渊还是别的什么，不要抛下我，让我和你一起。”
他的目光温柔落在如寒刀一般的眼眸中，企图将它包裹。
“我爱你。”
疼痛伴随着无法纾解的庞大爱意，在这一刻彻底占据了唐拥淮。
“蓝濡，我爱你。”
他任由尖刀彻底刺穿身体，将手环上黑发男人的脖子，也无视男人将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我甘愿为了你去死。”
———
瑞尔斯又砸烂了一个显像器。
巡逻机器人回传回来的数据显示，这个山洞里的确有控制人精神的毒素，但那点毒素根本不足以影响到蓝濡和唐拥淮。
真正的原因是，那他妈的根本就不是蓝濡！！！
方野目眦欲裂地望向显示屏。
该死的那个疯子真的疯了，他不会真的要因为一个冒牌货就他妈送命吧！！
“方泽乐！！”
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哪怕是把整个洞都炸了也要阻止那两个人！
“把门炸开！”
“什、什么？？”方泽乐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可是阿淮给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以后不会再有唐拥淮的命令了，再等会你直接听他的遗言就好！”
方泽乐傻眼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塞勒涅突然抬手朝石门开了一枪，巨大的爆炸声让整个洞穴都在颤抖。
原本守在上面的范恩慌忙发通讯。
“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塌方？？”
无人回应他，塞勒涅眼神冰冷，一枪一枪打在石门上，改良过的脉冲炮威力巨大，石门终于不堪重负的发出一道裂缝声。
然而，即便是外面的狂轰乱炸，石门内的氛围仍然没有收到半点干扰，仍旧是弥漫着诡异和缠绵悱恻。
“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从来都觉得我就是一个没用的小屁孩。就连我曾经说要杀了你，你肯定也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对吧。你就是怎么都不相信我，还一直觉得我不听你的话。”
他的语气像什么被主人误会不理解的大狗狗。
“我明明一直都有听话，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唐拥淮慢慢凑近蓝濡，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深渊近在眼前，柔软的唇擦过细腻光滑的皮肤，来到耳边。
“我真的爱你，我也愿意为了你去死。”
疼痛让黑发男人瞬间颤栗，从颈部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不敢有任何妄动，来自那里敏感的神经已经能够感觉到细针刺穿了皮肤。
他突然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说的爱？”
唐拥淮仍然维持着将他温柔抱在怀里的姿势，但手下的动作却果断用力，眼底一片寒意。
“你应该庆幸自己踩了狗屎运，如何不是因为占据着蓝濡的身体，你现在根本没有命这样和我说话。”
要不是他一直没办法唤醒真正的蓝濡，唐拥淮早就将这个该死的冒牌货大卸八块了。
一想到他侵占着蓝濡的身体，而真正的蓝濡或许还困在意识空间中沉睡着，唐拥淮就觉得他身体里关押已久的野兽快要控制不住，叫嚣着要撕碎一切。
几乎是刀刚刺入身体的时候，唐拥淮就发现不对了。
他永远不会认错那双眼睛，这不是他的蓝濡。
不清楚这个冒牌货究竟是怎么，又是在什么时候占据了蓝濡的身体，唐拥淮决定用最保险的方法，先将他弄晕，把人带回去再说。
正当他准备反击，将麻醉针扎入蓝濡的身体时，他突然感觉腹部的刀动了动。
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挣扎，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贯穿他身体的刀，居然往回收了一点。
唐拥淮瞬间反应过来，那是蓝濡的意识！
蓝濡并非完全不知道，他说不定正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这一切，说不定也能听到他说话！
他想起临苏醒前，洋洋同自己说的那些话。
你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
他还记得废墟之上，那个跪在地上，被痛苦自责不断折磨着的蓝濡。他独自一人在深渊里走了很久，拒绝再与任何人同行，渴求独自走向毁灭。
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
唐拥淮竭尽全力的嘶吼着，祈求他能看看自己。
我知道你的苦痛，你的绝望，悔恨，知道你步向深渊，可是拜托不要松开我的手。
无论是哪里，让我和你一起。
尽管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真正的蓝濡，但唐拥淮相信蓝濡一定能听到他说的话，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亮光，尽管很快就熄灭了，但也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石门外的轰炸声他全然听不见，握着蓝濡的手感受那细微的颤抖。
可是尖刀还是刺穿了身体，他在感到剧痛的一瞬间还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
像是讽刺或者不屑一顾。
是面前这具身体发出来的，但不是蓝濡。
不能拖下去了。
无论是等会方泽乐他们闯进来后，看到这一幕误伤到蓝濡的身体，还是长时间的意识争斗会不会对蓝濡的精神有损，唐拥淮决定不能再冒险了。
他趁着最后尝试唤醒蓝濡的时机，将麻醉针刺破皮肤。
冒牌货终于再也装不下去，露出丑陋的嘴脸。
他不是蓝濡。
残忍的现实彻底打破唐拥淮心里刚燃起来的一点希望，让他手下动作都不禁发了狠。
力度控制在不伤害蓝濡，但是又能让这个该死的雀占鸠巢的人感到疼痛。
“蓝濡”痛苦地皱着眉，冷哼一声后突然剧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和那个疯子合作的人又会是什么好鸟，你早就发现我不是他了？”
“真让人作呕！居然还说什么爱！”他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你不过就是为了绑住他！用他的心软困住他！你有什么资格谈爱？你和那个变态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他越说越快，甚至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企图脱离唐拥淮的束缚。
蓝濡的身体素质与一般人有异，因此麻醉针在他身上并没有立马发挥作用。
唐拥淮担心他的疯狂举动可能会伤害到蓝濡的身体，因此不敢用过激的行为控制他，只能用更大的力气禁锢住。
“我们高高在上的王啊！您哪里需要装什么深情款款的样子呢，您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心理早就人尽皆知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狞笑着恶狠狠地说道，“哦不对，您也知道这些想法很恶心对吧！所以才明明早就认出我不是他，却还是借这个机会把自己所有恶心念头全部倾吐出来。”
“丹尼尔.格威。你想向帕丁森复仇，想看到他在你面前粉身碎骨，最好现在闭嘴。”
“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再杀你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陛下啊陛下，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到相信你会放我一马吧。”
那双黑眼睛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意。
唐拥淮突然勾起唇角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杀你。”
占据蓝濡的身体，还用蓝濡的身体伤了自己。无论是哪一点，都足够丹尼尔.格威下地狱一百次。
但是他还有用。
虽然就算没有他，也可以杀了帕丁森，杀一个背叛者和欺君者，对于唐拥淮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有了他，事情会变得更加有趣。
他要帕丁森受到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
“我本来决定留你到杀了帕丁森的那一天，让你亲自处决他，然后再杀了你。但是既然你现在就急于求死，那我也可以成全你。”
“蓝濡”冷笑一声，“你怎么舍得冒这个险。”
“杀了我，蓝濡也回不来了。”
唐拥淮也笑了，“原本以为只有帕丁森身边那个学生才会这么相信他的这项技术真的无解，没想到你也深信不疑。”
“蓝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唐拥淮并不在意，接着说道。
“在和帕丁森合作的第一天，我的人就已经在着手破解他的技术。”
“天才？”他冷哼一声，“如果这样就算天才，那帝国可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所以要不要来赌一赌，我到底有没有办法现在就把你的灵魂，从蓝濡的身体里彻底赶出去？”
唐拥淮的确不是在恐吓丹尼尔.格威。
他一直都知道帕丁森不可信，也打自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从合作的第一天起，他就派了另一支队伍同步破解技术。
他知道帕丁森和丹尼尔.格威之间，似乎有什么仇恨，只不过这仇恨看上去像是丹尼尔单方面对帕丁森的。帕丁森表现出来的仅仅只是病态的迷恋。
在他和唐拥淮做的交易中，需要唐拥淮履行的承诺便是帮助他复活丹尼尔。
倒是没想到他的胆子敢打到蓝濡的头上。
唐拥淮觉得自己还是仁慈了些。
破解工程还没有完全完成，唐拥淮自然不会拿蓝濡来冒险，但是这项提取灵魂的技术，唐拥淮是有十足的信心的。
“你们科学家不是最喜欢以实践结果说明吗？那就麻烦你再为我这项技术，提供一个样本数据吧。”唐拥淮拿出另一根针管，这次可就不是什么简单的麻醉针了。
从刚才起，丹尼尔就已经感觉到了麻醉的药效开始发作，尽管眼前发花，但他还是紧紧咬着牙不想就这样罢休。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只要能杀了帕丁森，杀了那个变态疯子，拖他一起下地狱，他就算再死一遍也心甘情愿！
“我答应了。”
—
弹夹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打出，石门仍然没有破开，方泽乐见塞勒涅的眼神已经彻底不对劲了，除了在战场上，塞勒涅基本很少露出这种嗜血一般的疯狂。
他正要上前一步，伴随一声巨响，石门缓缓开启。
君王抱着他唯一的希望自黑暗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