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忘了所有,只记得

屋里屋外忙碌一宿,幸而天亮时烧总算退了,不吐了也不泻了。

乱糟糟的东厢房,寒月夏风在抓紧收拾打扫。

吐得胆水都出来脸青黄青黄的方子轻躺在床上,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透着弱气,但呼吸总算正常。

方子轻觉得好难受,从头到脚,每个脚趾都泛着酸软胀痛,就没有一处不痛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澄澈的眼里目空一切,许久才对焦。

出现人影幢幢,然后清晰,确实有好多人。

“小少爷?”寒月第一个发现他醒了,在他眼前晃手。

但方子轻仿若临大敌,往后缩,贴着墙,喉咙里发出野兽的低吼警告。

寒月怔了怔,呆愣的这会子功夫,没收回的手被方子轻扑上来咬了一口,好悬咬掉一块肉。

寒月捂着手臂后退,“这是怎么了,小少爷不记得我了?”

“对,不记得了。”萧施说。

失忆他不会治,见没有别的症状,他打了个哈欠,去休息。

折腾一晚上要随时关注,真的熬不住。

方子轻见有人走了,依然保持警惕,只要周围三尺内有人靠近,就低吼警告,如临大敌。

同样没被记得的方昕摆摆手,让都出去,到外间,只稍看着不出事就行,他则转身去侯府找元林,子轻是元二在意的人。

“小少爷肯定饿了,我去端碗粥来。”夏风心疼道,又是吐又是泻、肚子空空脸色青,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五岁小孩。

厨房一直熬着火,大约丑时下了米,又揉了些饼,方便他们这些照顾的补充体力。

夏风顺带把饼也带上,但想进里间的时候,被恶声恶气驱赶,想要用竹竿把食盒捅进去,也遭到警告。

寒月贴墙而立试图吸引注意力打配合,这时江合出现在门口。

他本身就是病患,熬不住夜,被赶去休息了。

“少爷您起了。”贴墙的寒月眼睛一亮,这个总记得吧,肯定记得。

江合:“子轻怎么样?”

寒月:“烧退了,就是、不认识我们,不让靠近。”

江合往里,一步步靠近,偶握拳抵唇轻咳几声,床上人立刻警惕起来,喉咙里发出喝喝声,寒月见状想拦,咬一口不是开玩笑的,手臂还疼着呢。

但江合摆摆手示意没事,在警告声中慢慢来到床边,坐下。

方子轻从“喝喝”变成“咕噜噜”,龇着牙往对角线躲,远离敌人,并作出攻击姿态,在江合伸手想要再近的时候,毫不客气咬上去,咬中虎口位置,眼神恶狠狠的。

江合没有动,由着他牙齿刺破肌肤,疼痛袭来,他与他对视。

方子轻与他对视,突然眨眨眼,带着疑惑与迷糊,眼前这人,好像是从水里出来见到的那个,他小心靠过去打量,嗅一嗅,味道很熟悉

他充满狐疑地喊:“阿兄?”

“可算想起来了。”门边寒月松一口气,看来失忆是暂时的,触碰到深刻处会想起来,他接过夏风手里的饭盒,打算去摆早饭,结果才一步,正在给舔伤口的方子轻猛地盯准他,嘴里“喝喝”。

“这怎么了?”

方昕正好回来,跟着元林,一进门就看见这一幕,元林好奇问,他知道失忆,方昕讲的,但看到江合在,以为想起来了。

“别是连我也记不得吧。”他抬脚。

铩羽而归,“……好吧,果然不记得,伤心。”他跟老友方昕找安慰。

一朝回到三四月前,子轻对所有人戒备,唯独江合,宛如雏鸟破壳认定第一眼看见的。

而同样回到三四月前的,还有吃饭方式、穿衣习惯、以及走路,都要重新教,是的,走路又不稳了,摇摇晃晃,倒是喜欢爬树这点没变。

挂着红肚兜挂在树上,把底下人心惊肉跳。

方子轻俯视大呼小叫的他们,阿兄与他们熟悉,所以他不再排斥,在这个院子里是安全的。

“子轻,下来。”方昕仰头看他,举了举手里的衣服。

方子轻犹豫,阿兄喊这位叫师父,说是很重要的人,他不在要听师父的话。阿兄身体不好,去休息了,所以要听阿父的话,方子轻踟躇,哼哼着爬下树。

哼哼着配合地穿衣服,阿兄只会给穿三次,然后就要自己动手,有人帮着穿感觉还不错,他哼着哼着开始哼小曲。

“向辰——”大门处元林急匆匆进来,喊着方昕的表字,一看到子轻,手欠捏他脸,“还认识我不?”

方子轻拍开他,转身后脑勺对着。

元林作伤心状:“前几天我才来过,这么快不记得了,唉。”

方子轻依旧不理他。

元林识趣不玩了,冲方昕指指手里的东西,示意书房说话。

他查了将近一个月,查到点东西,关于中毒的。

“追到一些线索,你看。”

方昕拿过,展开,是一份行踪记录。

元林解释:“子轻是去过方府回来后病的,我派人查了查,那些日子此人常常进出方府。”他点点行踪,“我往深了挖,你猜如何?”

“很巧,他就是散布子轻谣言的始作俑者,声称子轻的身份是假的,不可能是公子,更大可能是方家四郎的私生子。”

方昕若有所思,道:“我问过寒月,那天三哥来就是说的这个谣言,把子轻刺激到了,所以这人跟三哥有交际?”

元林:“我的人查到他与方二郎有来往,似乎是想买官,想来三郎应该一块苟合了。”

“二哥?”方昕眯起眼。

二哥对外形象总是待人极好,是君子的做派,但作为一起长大的兄弟,方昕不止一次看到他怂恿三哥去挑头,让三哥背锅,而他自己在旁边光风霁月。

元林:“更关键的是,他去药铺抓过方子,说是家中小弟病了。”

方昕皱眉:“问题是,毒是如何下的,子轻在方府不曾吃喝过,完完全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两人对视沉默,这确实是个疑点。

“或是来的路上投的毒。”元林说,想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叹气,“可惜子轻如今失去记忆,否则可以好好问一问。”

没有足够证据证明投了毒,中毒的又没了记忆,线索断在这。

真纳了闷了。

元林抹一把脸,有些烦躁;“子轻不过一个孩童,他们就这么容不下?”

.

方子轻在院子里玩,熟悉了一个月,他对这个小院有安全感,从步步紧跟江合当小尾巴,到现在可以自己一个人玩。

寒月开始还看着,后来发现小少爷不会跑出去,于是放心去干自己的活。

“这个,放这里。”方子轻在摆弄棋盘,把江合下到一半的棋局改头换面,玩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背后靠近个人都没察觉。

萧施神不知鬼不觉走路没声、悄悄出现在背后,想要吓他,但被发现了,对视圆溜溜大眼睛,萧施泰然自若:“你这是做什么,咦,手腕上戴的这个,看着还挺漂亮,送给我怎样?”

“不要。”方子轻拒绝,这是阿兄送的,长命缕,说是保平安保长命,才不要送。

萧施不死心:“这东西我会编,还能编几十上百条,都送你,你把手上这个给我好不好?”

“不要,阿兄,不给。”方子轻像被抢食般,把右手塞腋窝下,护食。

萧施觉得有趣,想再逗,但看有要咬的架势,举手投降:“好好,别紧张,放松放松,不拿阿兄送你的东西,我是那等夺人所好的人吗?肯定不是。”他自问自答,“话说你该跟我学下医术,这样你就可以亲自给你阿兄调养身体了不是。”

方子轻耳朵忽地竖起来,他没了两个月的记忆,看似不多,但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记忆拼图中,方子轻捕捉到很多信息,比如阿兄怎么病的,再比如倒霉孩子。

他觉得自己是个倒霉孩子,阿兄的病就是实证,倒霉孩子连累身边人。江合有解释说自己是不小心被雷劈的,与他无关,但方子轻坚持认为雷劈这种几率极小的事,如果不是倒霉加成,真说不过去。

所以他还是倒霉孩子,都倒霉到失忆了。

江合无奈于他的固执己见,只好宽慰说:“你新近大病一场,走鬼门关把这几年的倒霉量用尽,所以这几年都不会再出事。”

方子轻因为这句话而有所释怀,放心大胆贴近江合当小尾巴,但内心深处愧疚依然在,他很想阿兄恢复如初,摆脱药罐,如果是亲手就更好了。

见他耳朵竖起眼珠子转动,萧施一切尽在掌握中地勾唇一笑,继续利诱:“入了我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以后你阿兄阿父要有个大病小灾,我救治都不收诊金,怎样,学不学,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他捡起一颗白棋,在研究怎么玩,他没玩过这种棋。

旁边方子轻有些心动,这白衣服的把阿兄救回来,又给他解了毒,肯定很厉害,学了后自己也可以保护阿兄,不过......

“倒霉孩子。”他拍拍自己。

意思是不怕被连累吗,不用考虑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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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他被阎王点名
连载中两只蛋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