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毫不犹豫地就地一滚，不顾地上的泥泞和虫蚁，将自己藏到草丛中，左耳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沾了点血迹，刚才那枚断矢擦伤了她的耳朵。
“金腰燕，出来吧。”一个冷冽的男声响起，“看在大家同僚一场的份上，别逼我们动手。”
不好，是巡察司的人。
余音心里一琢磨，知道自己上当了，梁雨昕恐怕趁着她放烟花的时候，已经跑远了，可当初是她冒充梁雨昕进了巡察司，偏偏又是她在的时候，那两个和尚跑了。
看来巡察司是把这件事算在了梁雨昕的头上，而梁雨昕躲进这里……
十几年前巡察司应该已经成立了，说不定当年寺庙闹鬼的案子他们也派了人来追查，大概率是有人死在了这里，所以梁雨昕笃定巡察司的追兵不会轻易进来。
不会轻易进来并不是不会进来，余音听到瓦片被踩碎的声音，有人上了塌了一半的大殿，很可能就是刚才放暗器的那个人，居高临下尽收眼底，她不能动，一动就是死。
杂草被踩踏的声音传来，很慢也很沉，显然进来搜查的人，不止忌讳当年的命案，也许还忌惮梁雨昕的身手和毒药。
余音着急地抓着手边的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侯派来接应她的樵夫就在外面，可根本没听到打斗的声音，难道是那个樵夫真的只是普通的樵夫？
不对，如果是这山里的樵夫，没道理不知道这个寺庙闹鬼，看上去像是故意引自己起来这里的，而且坚持不进来……
细想之下更不对劲了，自己当时看到那么详细的堪舆图晕了头，其实她根本就不确定樵夫是老侯的人，就冲动地和白止观分头走。
顺德王旧部能进天牢劫囚，冒充个樵夫引她来这里更不是什么难事，知道她在找西山的井就更容易了，靖安王的暗卫里未必没有他们的细作。
自己三番四次地坏了他们的事，眼下正好借梁雨昕的手，用巡察司这把刀送她上西天。
就在余音额头满是冷汗的时候，她又听到井口传来声响，像是水沸腾的咕噜声。
不好，井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余音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也不算完全没有优势，至少她知道井里有东西，而巡察司的人不知道。
她从袖中摸出丝巾遮住自己半张脸站起来：“带我回去，我有话要和指挥使说。”
蹲在围墙上的鹰卫警惕地说：“把手抬起来。”
余音听话的一抬手，一串血珠从她掌心飞出去，有几滴正好撒在鹰卫的身上。
一个灰蒙蒙的，像虫子又像老鼠的东西从井口窜出来，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条灰影，追着余音刚刚撒出的血线扑向围墙上的鹰卫。
屋顶上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手中箭弩轻响，一记短矢打出，他毫不顾忌灰影已经扑在了鹰卫身上，这一记有可能伤到自己人。
鹰卫惨叫一声带灰影落在草丛里，屋顶上的弓箭手毫不犹豫地连发几道短矢，而站在附近的两个鹰卫也毫不顾忌同僚地架起箭弩，倒在地上的鹰卫死死抓住咬住他喉头的灰影，让灰影又中了一记短矢，发出如同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它在草丛里翻滚，黑色的雾气从它身上腾起。
余音滚到围墙下躲开弓箭手的视线，抓起一把土堵住掌心的伤口，从袖中摸出随侯珠咬在嘴里，顺着围墙摸到一处垮塌了一半的地方，趁着巡察司鹰卫被蛊虫吸引了注意，赶紧翻到围墙另一边蹲下。
周围的鹰卫连发几道短矢，其中两道再次命中蛊虫，蛊虫发出越发凄厉的叫声。
站在月亮门外的鹰卫看着腾起的黑雾不敢上前：“都说这寺庙闹鬼，不会就是这个东西吧。”
“赶紧吃避毒丸。”
“金腰燕呢？”
“金腰燕最擅毒，这毒虫说不定就是她养的。”
“今天要是没把她带回去，我们也活不成了。”
“上屋顶。”
鹰卫们一合计，纷纷跳上屋顶架起箭弩，短矢如雨一般倾泻下来，地上的鹰卫没了气息，双手却紧紧地抓着蛊虫不放，蛊虫的叫声越来越弱，渐渐地悄无声息。
等到黑雾散去，鹰卫们才踏入后院，用树枝从尸体手里挑出一只很古怪的虫子：“这是什么东西？”
“先带回去。”
“人没抓到，带这个东西回去能交差吗？”
“她放毒虫我们也没办法啊，让指挥使派擅毒的人来吧。”
“你傻啊，你以为下令缉拿金腰燕的是指挥使？是司台下的令。”
京城，暖心阁。
霍芳华把玩着手里一串碧玉佛珠，将刑部递上来的折子拂到一边不看，都是敷衍她的瞎话：“巡察司的司台来了吗？”
宣公公忙上前答话：“回娘娘，是奴才办事不力，没能见到司台。”
他觊着霍芳华的脸色：“巡察司从来都只听命于圣上，除了圣上召见绝不入宫，这是巡察司开衙立府时候定下的规矩，娘娘还请见谅。”
霍芳华脸色一变，手中价值连城的碧玉佛珠砸向宣公公，砸偏了点，砸在地上顿时碎了好几颗。
宣公公忙跪下：“娘娘请息怒。”
“你回去告诉你家圣上，他把我退出来做这个挡箭的牌，我不介意，反正我在冷宫住久了，且当出来透透气，可眼下我们霍家死了人了！”霍芳华站起来，目光中满是杀气，“他派这些尸餐素位的蠢货来敷衍我，是几个意思？”
宣公公连连叩首：“娘娘息怒啊，圣上是信任娘娘，才把这些事交给娘娘，刑部办事不力，那还有大理寺呢，您且等等，兴许大理寺会有好消息呢。”
“你说的对，是我烦躁了些，”霍芳华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温和了起来，“难得被委以重任却没能给圣上一个满意的交代，我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浮躁了，算了，你陪我去御花园走走，看看花，松散一下心情。”
“是。”宣公公忙站起来跟在霍芳华身后。
走着走着他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去御花园的路，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御花园在那边。”
霍芳华看着迎面走来的梅嫔：“这宫里人比花娇，看人不比看花有意思吗？”
梅嫔刚从御膳房出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食盒的宫女，看到霍芳华忙来见礼：“敬妃姐姐。”
“给圣上做了什么好吃的呢？”霍芳华笑着问，丝毫看不出刚才在暖心阁的戾气。
“圣上服了药嘴里苦，臣妾做了几样蜜饯。”梅嫔看霍芳华很随意地揭开食盒拿起来就吃，她心里虽然不高兴，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姐姐若是喜欢，待会我让人给送一些去暖心阁可好？”
“好啊。”霍芳华话音刚落，单手扣住了梅嫔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嘴里果核一吐，砸在宣公公想要救人的手腕上。
宣公公吓得不敢向前：“敬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父亲和侄儿的性命握在圣上手里，弑君的事我做不到，可他既然握着我的短处，我自然也要握着点他软肋，大家才能相安无事吧？”霍芳华盯着宣公公，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你回去告诉你的圣上，一个时辰内我见不到巡察司司台，我就扭断他这位梅嫔的一根手指头。”
霍芳华，那就是个狼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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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