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流辉之上,云雾缭绕间是清冷肃穆的琼楼玉宇。
重华殿内,雪灵端坐在御案前批阅文书。
赫浦匆匆来报:“神女,天刑殿守卫喻方说封家二位公子已知晓封家灭族的事情,一直叫嚷着要见您。”
雪灵合上了手中的文书,眉眼间尽是不屑和讥诮:“不知死活,非要自讨没趣!”
一万年前,仙魔大战结束的那一天,本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那日漫天血雾渐渐散去,雾色朦胧中透着点点微光,明媚而柔和。
雪灵听到了一阵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她隐隐有种不好的的预感。随后,一个苍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神女,天界传来最新战况,虽然魔族已经撤兵,还是造成了大量伤亡。花......花神已逝。”赫浦弯身行礼道。
她面目表情,好似在听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没有人会看到她逆流的血液。
她顿了一顿,随即开口:“是谁动的手?”
“是封家二位公子。”
“这里就交给你了。”
“神女,您要去魔族吗?如今仙魔已止戈——”
“有什么后果我自会一力承担。”雪灵向前走了几步,又微微侧头看向赫浦,“花神之死,我今日并没有听到,赫将军可明白?”
“末将明白。今日我没有对神女提起花神之死,不管是谁问起,哪怕是神主,我的回答都是如此。”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雪灵就已经潜入了封家。她看到封翼和封尤垂足坐在酒案边,一边喝酒庆祝,一边高谈阔论。
封翼眉峰微挑,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天界真是养了帮酒囊饭袋,没一个能打的,还有那什么花神,真是不堪一击,一招就被哥哥解决了!”
封尤问:“我倒是奇怪,临走前你为何非要毁了花境?一群无用的花草树木而已。”
“哥哥怎能这么说呢?花境里可都是花神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宝贝。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反正看着也挺碍眼的,就索性毁了一了百了。”
封翼对停战协议很是不满,又抱怨道,“真不明白魔君为何要答应停战,照这样下去我们一统三界不过是早晚的事。”
封尤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不可轻敌。此战能大获全胜,是因为神女和赫浦统领的天兵不在天界。哪怕是遇上神女一人,我们恐怕都得全军覆没。”
封翼问:“这神女真有那么邪乎?听说她四百岁时已是三界最强,如今,怕是尤胜从前吧?总觉得有点夸大其词了。”
雪灵乍现在封翼和封尤面前:“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声音分明极为甜美悦耳,他们却不禁感到一阵胆寒。
封尤猛地站起身,既惊又惧,此人怎会入我封家如入无人之境?
“你是谁?看你衣着打扮,你是仙族中人?”
封翼像是被她的气场吓到了,颤声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天界神女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吗?别说是找到你,就算灭你全族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雪灵分明丝毫未动,他们只觉天旋地转。
封尤强装镇定:“神女难道是想再度挑起战事?”
“我无意挑起战事。要怪就怪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触碰我的底线!”
封尤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雪灵手掌翻转间幻出一张传声符,里面传出一个婴儿的啼哭声:“我掳来了你宿敌刚出世的孩子,藏在了你们族中。想来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倘若他发现那孩子死在了这里,他会作何感想?”
封翼目眦尽裂:“你想利用屠焱的孩子挑起我们之间的内斗?没想到天界神女竟是如此阴险狡诈之徒!”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们害得花神一尸两命,死有余辜!”雪灵收起传声符,甩了甩衣袖。
封尤惊愕不已:“什么,一尸两命?难怪花神会如此虚弱。所以神女是要替花神报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更可况如今仙魔已经休战,岂有秋后算账之理?”
“讲理?我就是天理!”雪灵字字千钧。
封尤呼吸一滞,转而冷静下来,反问:“神女就如此笃定屠焱会中了你的奸计?”
雪灵勾唇冷笑,眸中锋芒毕露:“你要赌吗?一个已经愤怒到极点的人是没有余力去分辨真假的。不过,我倒是更喜欢坐山观虎斗的戏码。”
封尤稳了稳心神,深思起来,如今搬救兵已来不及。屠焱来了若是看到他的孩子死在这里,就算说出实情,他也未必会信,恼羞成怒之下确实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时他听到屋外隐约传来喧闹声,看来屠焱很快就来到这里了。他不想拿千余条族人的性命冒险,只能妥协。
“我的命你要拿便拿去,只求神女放过弟弟和我的族人。花神是我杀的,我弟弟只是毁了花境,算不上什么罪行。”
雪灵衣袂翻飞间,酒案已碎为齑粉。他们吃力抵挡着酒案碎裂产生的冲击,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封尤将封翼护在身后,自己扛下了冲击,胸口感到一阵剧痛,一口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
疼痛之余,封尤更是惊讶,雪灵未使出全力,修为竟已强到如此地步?
很显然雪灵对封尤的提议并不满意。
她眉梢微蹙,面色阴冷:“要你的命,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你们去天界伏罪受刑!放过你的族人可以,放过你的弟弟不可能。弑神之罪,毁园之仇,罪无可赦!”
封翼也听明白了雪灵的意思——摆明了是不可能放过他,于是从封尤身后走到了雪灵面前:“只要你放过族人,我跟你走。”
他又转头看向封尤,目光坚定,“哥哥,我不怕。我要跟你在一起。”
就这样雪灵将他们抓回了天界,并对南天门的守卫吩咐:“他们在仙魔边界徘徊,贼心不死,意图挑起祸端,扰乱三界安宁,必须严惩。先暂行关押,他们所受刑罚我需再行斟酌。”
次日,雪灵只身潜入魔族抓走封家二位公子,并屠灭封家,老弱妇孺皆无一人幸免的事情传遍了三界。她因此事在三界备受争议,可碍于身份无人敢置喙。
晚间,光影交汇,流光溢彩,在灯火的映照下神殿璨如星河。在星河的一角,有个阴森恐怖、鬼神皆惧的天刑殿。
雪灵身穿白色神袍,步履匆匆,独自行走在去往天刑殿的路上。近看眉清目朗,如皓月清霜般不染纤尘。云鬓有零星银饰做点缀,样式虽看似简单,却极为讲究。神袍上繁复的银纹交织,在暗夜里光耀夺目。
值守的天兵喻方正在打盹,看到神女走来一时慌了神,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犯困啊?
他赶忙起身赔笑行礼:“神女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腌臜之地。”
雪灵瞥了一眼他,淡淡道:“笑得太假。”
喻方随即惊出一身冷汗,立马跪下:“神女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下不为例。我既深夜来此,便是不希望惊动旁人。”雪灵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喻方,转身走进了殿中。
这是对他的警告,也是威胁。她来天刑殿的事情绝不能让神主知道。
雪灵来到了火刑殿中,面前正在受刑的少年看似与常人无异,可他的每一寸肌肤,五脏六腑都在承受着被烈火灼烧的剧痛。他的惨叫声日日回荡在刑殿中,大有穿云裂石之势,听之倍感撕心裂肺。
即便是常年看守此地的天兵仍觉触目惊心。
也只有她,能波澜不惊。
封翼看到她好似精神了几分,破口大骂:“堂堂神女也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说过会放过我的族人,为何还是杀了他们?难道是觉得我们受刑,也依旧难解你心头之恨吗?可惜就算你把我们挫骨扬灰,花神也回不来了!”
喻方这才明白原来神女当初抓来封翼和封尤,屠灭封家是为了替花神报仇。
雪灵不紧不慢地走到封翼面前,手掌却如毒蛇扑食般,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真是聒噪!既然落到了我手里,就该夹起尾巴好好受罚,这样还能让你和你的哥哥少受点罪。”
封翼只图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代价会是因此而承受天神之怒。只他自己便罢了,他又怎么忍心连累哥哥。
他强忍心中怒火,转而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哑声道:“我错了,求神女,不,求姐姐放过哥哥吧,哥哥的刑罚本就比我重,我可以代哥哥受罚。”
雪灵手背青筋暴起,指尖深陷进封翼颈部的肌肉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说,是谁告诉你封家被灭的消息的?”
封翼一字一字地艰难吐出:“只要你放过哥哥,我就告诉你。”
“好,你说吧。”
“我只知道是名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长相,但是她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掌司殿的仙侍。”
“你说的没错,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人!”雪灵手中一紧,嘴角浮起一抹阴恻的笑,随后将手放了下来,拂了拂衣袖。
封翼自此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喻方远远瞧着,都觉毛骨悚然,不忍直视。他垂头叹息,神女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心狠手辣,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