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微觉得自己已经快修改了八百遍报告了,心力交瘁,连带着一旁跟着看他修改的邓然一起一个头八个大。
邓然只觉得自己依稀又重回了公大岁月,抓耳挠塞:“啧,幸好我不是治安这一块儿的,和这种流程工作相比我宁愿熬夜盯梢!”
“治安办案也是一身伤,谁都逃不掉,报表也更多。”沈怀微苦笑不已,他是刑侦治安都呆过,要真说哪个更好过,不过是各有各的难。
想到这里,沈怀微跟着叮嘱邓然:“保温杯里记得多泡枸杞,少抽点烟。”
“我不怎么抽,你这话得和顾队说。”邓然瞄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口,悄悄和沈怀微打小报告,“他现在抽烟才是真的多!”
“顾队压力大。”沈怀微皱了皱眉。
“你是没见着那样!奔着不要命的抽,最多的时候一天一包。”邓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那烟味已经重得李局都快受不了了,还专门找了个时间拉着顾队谈心。”
沈怀微意识到了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邓然叹了口气:“顾队离婚了。”
沈怀微呼吸一滞,低头思索。刚一抬头,还没等他说什么,顾言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了邓然背后,把沈怀微刚想说的话结结实实的堵在喉咙里。
顾队!
邓然依然还不觉危险:“不过我别说离婚了,结婚都难,顾队至少两样全都有了……师兄,你眼睛抽了?”
沈怀微:“……”
沈警官觉得自己可以准备给自己师弟挂个眼科,不,还是神经科比较合适。
“小兔崽子胆肥了?”顾言站在邓然背后,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把还在感慨人生的邓然给吓得不轻。
“哇啊啊啊……顾顾顾顾队!”邓然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惊魂未定,“你什么时候来我背后的?”
顾言冷冷森森地笑了笑:“离婚那会儿。”
邓然:“……”
一瞬间,邓然觉得自己的坟头草可能有两米高了。
不过顾言暂时还没有兴致扩展办案以外的业务,只是把手里的文件丢给了邓然:“调令下来了,安杰要移交到市局,提人去!”
已经在分局和沈怀微叙旧叙了有一会儿的邓然这才想起来,自己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提人的:“哦,那师兄,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嗯,你自己保重。”沈怀微点点头。
顾言敲敲沈怀微的办公桌,指了指门外:“和邓然那小子聊了,也和我叙叙旧呗。”
沈怀微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报告,果断选择暂时逃避:“好。”
说着就起身同顾言一起出了门,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同事提醒:“小魏!我出去会儿,马上就回来,有人来了帮我说一声。”
“唉!行!”
顾言估摸着是一夜没怎么休息,眼下的乌青色深重,胡茬也没修,头发也不怎么打理,有些油;整个就一大写不注意形象的中年老男人。
可沈怀微见过顾言警官证上的照片,那时候的顾言精气神要远比现在清朗爽利得多,五官深邃周正,眼神明亮,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也是沈怀微还不曾见过的顾言。
早些时候沈怀微入职跟着顾言,他就经常拿这来打趣一群小年轻。说别管现在你们多人模狗样,干几年都一样。
“顾队,你和嫂子……”
“也就那样。”没等沈怀微把话说完,就被顾言打断了,说着就不由自主地从包里摸烟,“我抽根烟,提提神。”
沈怀微也不多劝,只是焦虑地盯着他的老上司,这是心病,他劝顾言再多的少抽点烟也没用。
顾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笑笑:“这几个月,在分局呆着怎么样?”
“也忙,但是比在市局时候轻松些。”沈怀微靠着墙,眼底神色淡淡,“挺好的,前辈们也挺照顾我,同事们也挺友善。”
顾言轻声:“那就好,那就好……”
这接连两声沙哑不已的“那就好”让沈怀微不由得就这么的红了眼眶,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问候,也没说什么坏事,可说着就是难言心酸。
“顾队,我没事。”沈怀微平静地笑了笑,“咱们这不是还都挺好的吗。”
“我第一次见你,就注意到了你的警号。”顾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追忆往事,“你的警号和一般的新警察相比,太靠前了,当时我以为你应该是分到了老干警的警号。”
“后来我和一些老前辈们喝酒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的警号是重启的,之前那是你爸的警号。”
已经被封存的警号被重启,代表着因公牺牲的警察后代再度继承他的警号,这是另一种传承。
顾言掐灭了烟,自顾自地絮絮叨叨:“我当时就挺心疼你这孩子,你爸是刑警,你也来当刑警,说着简单,这得多难。”
“可能,是当时太年轻了吧。”沈怀微无奈道,“当时确实是想做刑警。”
顾言声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我总想着多照顾你点,可干我们这行就是难,你现在三十都不到,一身伤病,别以为你那时在厕所偷偷吐胃酸我不知道,半年前还差点把腿给废了……那时候我还记得你一直抓着我的手,跟我喊疼。”
沈怀微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连两回都有人拉着他追忆往事,还都是同一件,好像都跟这条腿过意不去似的。
那时手忙脚乱的急救,总归沈怀微右腿是保住了,但医生也是反复提醒,以后得好生养着,也再不能在刑侦一线呆着了,否则右腿迟早得废。
顾言也一直没能忘,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沈怀微还躺在病榻上,静默了一会儿,宽慰地笑道:“那还不错,以后可以轻松点了。”
所以当顾言见着了昨夜里沈怀微制住安杰后那一瘸一拐的背影时,就说不出的难受。当时还忙着自己手上的案子来不及多想,今个再见着沈怀微,那心头的酸楚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李局和你爸是老同学了,你这两年他看在眼里,也不好受,这次让我过来顺便看看你。” 顾言搓了一把脸,“看你过得挺好,我们也放心。有时间记得回来再和兄弟们聚聚,大家都挺想你的。”
“好。”沈怀微一肩靠墙靠得有些久,有些酸麻,便抬手揉了揉,“顾队,别光说我,你还是得少抽点烟。”
烟瘾大的干警只多不少,但是照邓然那么描述,顾言那个抽法抽下去,迟早得出事。
顾言点头:“嗯,行。”
“还有嫂子,这案子完了应该可以空闲一阵子。”沈怀微可能是给社区工作打杂带着的习惯,“还是回家好好陪陪嫂子和孩子,她也不好过。”
顾言应着,只觉得好笑:“你年纪不大,怎么说话那么老妈子。”
沈怀微挑眉:“感谢社区工作锻炼了我的能力。”
“行了,快回去写报告吧。”
“得嘞……”
舒严从今天遇见了晏守霁开始,眼睛里别有意味的火光就没有熄灭过,终于在给晏守霁提交数据时抓住了空隙追问:“师兄,昨晚睡的怎么样!”
晏守霁翻看着文件:“挺好。”
舒严不甘心:“就没有别的感想了?”
“嗯……有。”
“什么?”
“感想就是你今天就没把心思放到实验上来过。”风清气正的晏师兄直接就把手里的数据文件拍进了舒严的怀里,“数据不对,记得修改。”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的舒严哀嚎:“不会吧!我都做了三次了——”
“提纯那里就出问题了,后面几次做了多少都白搭。”
“啊………”
“最好快点。”晏守霁瞥了一眼实验室里的挂钟,“我今天有事,准点走人。”
“准点?”舒严哭丧着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你都要准点下班了。”
“嗯哼,对啊。”晏美人桃花眼轻飘飘的一挑,神采飞扬;话里话外里居然还有些故意炫耀的骄傲,是少见的孩子气。
“我赶着接我对象下班。”
晏守霁这话语气非常耐人寻味,言已尽而意无穷。潜台词大概就是:我有对象,你有吗?
嗯,非常符合晏守霁的风格,低调的嘚瑟……
可再低调的嘚瑟那也还是嘚瑟啊!
顿时倍感凄凉的舒严小声嘀咕:“嘶……也不知道昨晚失魂落魄灌酒的人是谁!”
“你要是太闲了可以把下一组的实验数据一起分析了。”晏守霁凉凉地提醒着某人,生杀予夺。
求生欲瞬间上线的舒严:“师兄我错了!”
晏守霁非常满意:“孺子可教也。”
“小晏这是谈恋爱了?”刚进实验室门的老教授就把两人的谈话给听了一耳朵,不由乐了,“挺好,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开花了。”
老教授同晏守霁的父母是旧相识了,对他也算是熟悉,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晏守霁这株铁树有什么开花的迹象;时不时还能听见晏母感叹,生了个神仙,这么多年都没见动过什么凡心。
现在,终于是肯从天上下来走一遭了。
“老师。”晏守霁点点头,大大方方,“刚谈上。”
“一会儿要去接人家下班?做什么工作的?”老教授笑得欢,也没忘记指导工作,抽过舒严手里的文件翻阅起来。
晏守霁脸不红心不跳地替沈怀微应着:“警察。”
“那感情不错。”老教授眼角细纹舒展得轻松且愉悦,“能治你!”
“噗,是。”晏守霁想到了沈怀微,由衷道,“他确实挺能治我。”
“数据是不对,问题也确实是在提纯那儿,方向没错。”
说罢,教授合上文件,笑意慈祥地指点:“小舒,你师兄已经把问题给你指出来了,也不早了,明天早点来重新提纯,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谢谢老师!”舒严瞬间激灵,只为自己有这么贴心的一个导师而感激涕零,“我明天一定处理好。”
“小晏,你也快去吧。”教授侧过头,看向晏守霁,意味深长,“不是还赶着接对象下班吗?早些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来自长者的关怀让晏守霁眉眼一松,温和地笑:“谢谢老师。”
导师的通情达理让晏守霁心情大好,他也终于可以去接沈怀微了。想到这里,晏美人眼底的笑更深了,盈盈似水波,流光婉转得似乎可以溢出来。
满心满眼,皆是喜欢。
期末复习,忙里偷闲来码个字。真的非常谢谢收藏到现在的读者,这篇文虽然是缘更,但确实是断更太久,非常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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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我赶着接我对象下班。”